3年了……

自從《山海旅人》DLC《夜行柳渡》之后，已經過去了3年多。終于，在今年5月26日，《山海旅人2》降臨了人間。在花了大約10小時第一次抵達結局后，我內心的感覺真是既復雜又寧靜。

它有許多有趣而獨特的體驗，頗有中國版《塞爾達傳說：眾神的三角力量》的感覺；但它也有不少瑕疵和遺憾，體現著國產單機游戲這些年來在各個方面落后的痕跡。

總體來說是不錯的周末小品

中式志怪傳奇故事

《山海旅人》的核心特色，就是其獨特設定“逆夢師”的中式志怪故事。在這個層面，2代總體上繼承了1代打下的江山，在道家志怪故事上繼續加重描繪冒險的筆墨。最直觀的體現，就是借助從橫版變俯視角的便利，將故事發生的舞臺從1代“山村”級規模，一口氣拓展到橫跨沙漠、雪地等多種氣候地區的“洲際”級。

半開放大世界

《山海旅人2》在架構上非常取巧，玩法框架概括起來，采取的方式與《塞爾達傳說：眾神的三角力量》基本相同，只不過展示側重點在中國道家文化與游戲內容的結合設計上。比如試玩版就出現的古墓趕尸解謎，玩家可以像經典國產僵尸片里的林正英道長那樣，控制與主角動作完全同步，不怕毒氣、針刺陷阱的僵尸（但是怕火），越過障礙與危險打開機關。玩到這里，我是真的會心一笑。雖然東方僵尸似乎可以與西幻的“傀儡人”之類等量代換，但哪怕只是“換個皮”的處理，我就是等了很多年并且倍感親切啊。

這次真的Cos林道長了

“逆夢”系統由于游戲類型的變更，在2代做了一些偏向簡化的迭代調整。玩家一般遇到的情況是，通過簡單的線索，核對已經發生的慘劇中受害者們的名字，就能激活逆夢。相比1代需要主角四處調查、湊齊條件，本作中自然是簡單了很多。進入逆夢后，玩家能做的干涉也比1代少了很多，往往只有一兩個個干涉的機會和變量。

非常明顯的簡化

從個人角度，這個變動有些令人失望——我原本期待逆夢系統能有進一步的設計，讓它可以展示更多的故事內容。不過在體驗全篇后，我認為這個簡化迭代總體上還是合適的，畢竟2代是“塞爾達”式的快節奏動作解謎RPG，不能像1代解謎游戲那樣慢節奏。或者說，我仿佛玩到了另一種帶有獨特推理謎題的“塞爾達”，即便是身經百戰的老玩家，這也是個非常新鮮而特別的體驗了。

至于故事劇情，2代在玩法銳意進取的基礎上做到了不過不失。雖然有些小瑕疵，也少了些1代的震撼或感動，但至少將1代挖過的坑順順當當又嚴絲合縫地填上，還支持多個結局，甚至還有彩蛋結局！對比著片尾曲展示出的工作組人員數量，能做到這一步還是值得肯定的，而我們都明白現在一部佳作的續作出各種原因忽然作妖是多么常見——容我套用一句公式話：“善終，是我們這個時代的游戲續作劇情像鉆石般珍貴的東西。”

前作那種逆夢之后深藏功與名的感覺也延續了下來，雖然略差點意思

頗具追求的細節

《山海旅人2》內容規模的增加，為游戲過程帶來了海量的細節。而許多細節的深入刻畫，讓人感受到了一絲絲制作組執著的追求，不少小細節甚至給我一種“準3A”的錯覺。

比如地府里在鬼市畫符的姐姐，當玩家走到距離她較近的范圍時，就會觸發特殊的演出。假如你恰好像我一樣在黑夜里玩的話，可能會以為自己穿越到《僵尸先生》里、遇到了《鬼新娘》……這味兒是真的對啊！幸好，地府的曲子雖然乍聽靈異，但其實內在情緒很平靜，甚至隱約有些溫馨，才讓我心態平和下來。

鬼市歡樂多，還有小游戲

另一個讓人備感厚道的細節是收集系統。就像前作能收集各色奇花異草一樣，《山海旅人2》也有收集物，但不同于1代靜止的草木，2代收集的是24只種類各異、活靈活現的鳥類。而每只鳥，每只！都有一套完整的“待機動畫”，想想就是很壯觀的像素動畫工作量。相比之下，哪怕是Capcom這種大廠、“生化危機”這樣的名作，做收集玩法也是把同一個模型到處放，《山海旅人》真的用了心。

作為一個喜歡鳥類的玩家，能看到眾多在我國現實、神話中的鳥類在游戲中復現，實在是一件非常愉快的事情。真是想不到，等這么多年了那些殿堂大作都沒喂給我的“正餐”，愣是在這乍看不起眼的小鋪子吃上了。

出于一些原因，我還差個孔雀……也算是游戲收集設計的問題體現吧

在劇情演繹上，《山海旅人2》的表達也很細致，所有的劇情基本都有豐富多樣、簡繁得當的動態演出。比如某處故事告一段落轉場時，會先出來兩個可愛的小鬼吹喇叭擺排場，他們“死靈死現”的動態演出，也大大強化了這段充滿中式地府笑話的歡樂感。甚至于，有些本來在大部分游戲中會省事用文字去節約成本的橋段，《山海旅人2》也選擇了“多邁一步”，以動畫演出的形式來完成。

生死異界，唯情常在

雖然現在我們已經很清楚，2D作品比起3D的一大優勢就是建立在合適性價比基礎上的細致表現力，但長期以來，國產游戲——尤其是像素風格作品——無論從故事長度還是演出表現力等多個方面都還有所欠缺。《山海旅人2》帶來的觀感雖然可能只是“不輸外國佳作”，但終于能走到這一步也是不易，甚至會讓人非常期待將來更多有意思的國風像素藝術。

在眾多有追求的細節的堆砌下，作為玩家，我即便偶爾遇到一些完成度不足的地方，也只是感到惋惜而非不滿。因為我相信，制作組肯定知道這些不足，只是實在來不及做到完全。而這一點也有佐證——在我獲得提前試玩機會的幾天里，每天各個鐘點都會看到游戲在更新內容修復錯誤，制作人員是真的“戰斗到完整版上線的最后一刻”。

也許正因如此，本作才會有許多讓人感到微妙的不足和遺憾吧。

前作的泛舟水上就是很經典的橋段

不足與遺憾

《山海旅人2》變更游戲玩法類型的銳意進取值得肯定，但也帶來了很多由于經驗或制作資源不足導致的問題。玩家體驗時不時就會被這些問題破壞。

第一個顯著問題是信息差不太妥當，阻礙玩家順利地判斷謎題解法。許多地方給到的信息實在有些生硬，在上世紀90年代，它們可能不算作問題，但放到現在就顯得有些不合適了。

例如在沙漠地區，玩家解鎖了一個解謎技能后，可以使用酒壇和火焰破解攔路的謎題，并由此學習游戲世界內的合理邏輯構想。但在之后的某處，關卡也給了幾個位置特別微妙的酒壇和火焰元素，這時候，玩家很容易誤以為能用與之前相似的方式解謎，甚至可能會極限多次嘗試，最后才發覺完全不是這么玩的。其實這里如果沒有酒壇子做誤導可能更好，這樣玩家的解謎技能就只有另一個現場唯一的目標可以選了。

你看，兩個位置好像很合適的酒壇子和火源

我覺得，之所以會出現信息不對稱的問題，很可能是由于游戲從1代的傳統解謎轉換到2代的開放環境動作解謎，導致對玩家的“引導性設計”有所欠缺。不過，既然這是個道教背景的故事，這類問題所延伸出的“悟道”，多多少少也能理解成風格體驗的一環吧。

第二個問題就是每個章節（或地區）獲得的解謎能力，幾乎就只限定于本區域內使用，雖然直白，卻也略顯單調。比如第一章獲得的“趕尸”技能，游戲里真就只有這塊地方有僵尸……雖然一些能力在其他章節偶然也有機會用，比如沼澤地獲得的植物技能，但也只是讓人“不能說沒有”的程度而已。從理想的角度，如果玩家能在沙漠地區用趕尸技能趕一下老鼠人，想必會有許多額外的樂趣與驚喜吧。

當然，從制作資源的角度，這的確有些苛求了。而且，也許是出于對這種情況的補償，游戲里可以通過升級解謎技能獲得一些戰斗方面的能力，也算間接地滿足一下體驗多樣性。

黃風嶺，八百里，全是耗子架……啊，拿錯臺本了

第三個問題就是上文提過的，游戲細節很多，但顯然制作周期不夠，導致一些體現“包容性”的設計還沒做到位，玩起來經常會“扎手”。比如游戲中雪山溫泉處，本意是限制玩家進度，所以初見時缺乏相應技能就無法通過橋，這本來沒有問題。但在玩家獲得了雪山技能之后，還是不能從左往右走，抵達較近的存檔點——如果玩家碰巧錯過了收集，想要回來補，就要繞上老長一段路。不過，這類小問題解決起來都不太難，比如雪山，只要把技能的范圍再擴大一些就可以了。

實際上只能從右往左走的橋

這個包容性問題在《山海旅人2》的結局里也有相當明顯的體現。游戲中，玩家很早期的一個選擇就會影響到結局，而在玩家做出選擇的場景里，又沒有給出足夠合理的信息提示玩家“選哪個會導致什么”；再加上目前還沒有二周目系統，就導致玩家如果想收集結局，差不多要重打整個游戲。放在今天，這樣的設計實在是有點離譜了。

更何況，即使是1代《山海旅人》，玩家如果為了完美結局去重開，游戲里還有個自由穿梭的三生石系統，玩家對此有所了解，一定程度上也獲得了便利。而從常規來說，如果明確需要玩家玩二周目，那么至少應該加上跳過解謎、對話等等輔助性功能——《山海旅人2》里同樣沒有。

最后一個小遺憾，就是劇情。即便能明白游戲玩法變更會對劇情表達造成影響，但《山海旅人2》的故事有些地方還是讓人感覺“虛”了些，讓這份小品少了一點主心骨。為此我特意查看了制作人員名單，和有專職劇本的1代不同，2代的劇本似乎同時還在兼顧程序、美術設計等工作，也難怪整個故事的味道有些微妙的寡淡了，實在是令人感到遺憾。

我打了3個結局，但最想要的那個沒打出來

結語

盡管有著種種遺憾，《山海旅人2》還是一道體驗極為獨特的小菜，在我心目中，它算是一部小規模國產版SFC時代的“塞爾達”。游戲的難度非常親和，甚至官方都做了“故事模式”（這個模式里， Boss戰玩家不會失敗）來托底。無論是喜歡動作解謎，還是癡迷道家志怪，或者喜愛像素美術的玩家，都可以在這里擁有一段國風奇幻的旅程。

值得一提的是，在本文撰寫的尾聲，我看到了制作組發布的消息，其中提到，開發團隊云山小雨工作室已經面臨解散的問題，真是令人非常惋惜。

平心而論，《山海旅人2》是有那么點時運不濟，因為它的制作周期碰巧是國產單機游戲持續走低的“至暗時刻”，開發團隊在投資和發行方面遭遇的麻煩不必多言。而到了2024年9月國產單機游戲市場爆發時，距離10月開發團隊發布那個完成度很高的試玩版已經非常接近，這時候《山海旅人2》游戲框架基本已定，沒有多少調整和大幅修改的空間了。

所以，這可能是最讓人想要“逆夢”的一集吧——假如《山海旅人2》能像今年開始立項的許多單機作品那樣，獲得多一些的投資以充沛制作資源，招募多一些的人手（尤其是專職編劇），可能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了。

可惜，現實并沒有如果。不過制作人也在“給玩家的一封信”里表示，不會放棄《山海旅人2》，稍后將會放出游戲詳細的后續更新計劃。希望未來，《山海旅人2》能夠更完善，更豐富，國產單機作品也能多姿多彩，讓玩家們的“游戲菜譜”越來越豐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