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38年10月,黃州失守,日軍南進節節推進,槍呢?人呢?拿什么打?
這支僅有70多人的隊伍,是怎么在黃岡農村活下來的?
隊伍成立與初期困境
黃州陷落那天,是1938年10月23日,天灰,風硬。
日軍從大別山北麓往東撲來,沿著公路一路燒殺搶掠,連棺材鋪都沒放過。
老百姓逃得倉皇,牛羊撂路上都沒人敢回頭,黃岡的中心縣委,早就感到這股風頭不對,前兩個月就已經開始籌劃,建立地方抗日武裝。
張體學在10月中旬被調來,擔任中心縣委軍事部長。
此人剛滿26歲,穿舊軍裝,說話板直,眼睛總盯著地形圖打轉。
他沒有帶兵經驗,卻被點將籌建武裝,起初手底下連十條槍都湊不齊,全靠地方上,幾支零散自保隊伍支撐。
杜皮張家山成了落腳點,山小,人稀,便于藏身。
10月24日一早,張體學集合原秘密游擊小組,與幾名地方積極分子,成立“鄂東抗日游擊挺進隊”。
那天山里還起了霧,隊員不到80人,槍也不過五十多條,大半沒刺刀,子彈緊巴。
隊伍剛成立,張體學就讓人寫下《告黃岡父老同胞書》,貼在集鎮各地。
文告口氣不客氣,喊得直白——黃州失了,咱要抗;沒槍不要緊,人先站出來。
宣傳隊連夜趕到四個鄉鎮,可等了三天,除了幾個赤腳娃娃,沒一個成年人上門報名。
關鍵是沒槍,消息傳開,“招兵卻要自己帶槍”,誰還敢跟?一些看熱鬧的倒是議論:“你要是有槍,我也上。”
這話傳到張體學耳朵里,他只說:“先聚人,槍的事,想法子。”
可去哪想法子?張體學扔下隊伍,親自騎車趕到新洲、浠水一線摸情報。
這時正逢武漢會戰,最混亂階段,前線的國民黨部隊潰退迅速,沿線丟下成堆武器彈藥,公路旁、樹林邊,甚至農戶墻角都能翻出步槍。
張體學回來拍案:“撿槍去!”
撿槍行動與意外發現
10月25日凌晨四點,張體學帶二十多人出發,沿著淋山河到新洲這條線,趁著天沒亮,裝成逃兵模樣混進散兵群中。
真潰兵看到糧就搶、看到槍就賣,一支槍十斤米、兩雙布鞋都能換。
張體學一隊五天時間弄回來30多支步槍,還有些散子彈和舊軍毯,他說這還不夠,得發動群眾。
他找到縣委建議組織民夫,向鄉親們說明:揀槍就是保命。
消息傳出去,十里八鄉的農人、商販、鹽販子、廟祝、教書先生,全動了心思。
大約10月底,黃岡二區委送來一條情報,說國民黨撤退時,在上江宇廟那邊一個,破倉庫里遺落300多支蘇式步槍,還有50箱子彈。
地點偏僻,日軍還未掃蕩,是個機會。
這事引爆了所有人的神經。張體學當晚沒睡,連夜召集附近村社兩百多號人,分批趕往上江宇廟。
運槍路線設了三段,每段由熟路百姓帶隊,中間傳遞,不準聲張。
可半路上出岔了,保八團的人得到風聲,截了第一批車隊,硬生生奪走50條槍。
那會兒天還沒亮,幾名群眾想阻攔,被推倒在地,有個老漢嘴角都撞破了。
槍被搶的事第二天傳遍山區,引發群情激憤。
有人建議夜襲保八團營地,被張體學否了,他說:“這槍不是送給他們,是讓我們抗日的。先抗日,后算賬。”
剩下的250多支槍,被安全送到挺進隊,隊伍忽然像脫胎換骨,從稀松小團體,一躍有了點像樣模樣。
槍到人不夠,張體學立刻安排擴軍,公開招募新兵。
從11月初開始,山下報名點天天排隊,隊伍從最初七十多人迅速擴到四百人。
槍不夠,干脆一人一槍兩人輪著用,白天訓練,晚上交接。
仗還沒打,練兵得先上,張體學從浠水調來丁宇宸,這人當過排長,會正規操典,三句話不到就能把一隊士兵操成一根繩。
訓練場設在杜皮后山,用木桿綁成槍樁,泥地上挖了防空壕,實彈練習不多,但每晚都在燈下拆槍練手。
再窮不能窮打仗的家伙,張體學讓炊事班分糧先供彈藥組,寧可大家多啃幾頓糠。
他說:“槍握在手里,命才在心上。”
從十月到十一月,鄂東抗日游擊挺進隊,從山間小隊,成長為一支有戰斗力的地方抗日武裝。
張體學坐在一張軍毯改成的地圖前,用炭筆圈出第一條,準備攻擊的目標——淋山河據點。
戰斗還沒打,但局已布下。
槍支交涉與隊伍壯大
250條槍到手沒兩天,張體學就坐不住了,光有槍沒彈不行,更不放心那被搶走的50條,怕打仗時這些槍反轉頭對著自己,這仇不能硬碰,只能談。
張體學派人帶話給保八團,說這批槍是群眾撿回來的,軍民共抗日,如今槍被攔路搶走,影響極壞,望其歸還。
第一次回音是冷臉:“槍進我倉庫了,歸誰不清楚。”
第二回,他改派曾做過保八團短工的老漢帶話,再次說明槍的來路,還順口提出愿以舊槍換回蘇式槍。
過了兩天,答復變軟:“可以換,不過得看槍況。”
談了三輪,張體學親自帶三名中隊長下山,拎著20支生銹短槍,趕到保八團駐地。
在會場不講情,不求通融,只講交換邏輯——抗日用槍不是私產,咱不搶,只換。
保八團團副斜眼看了一圈,把槍一支支翻過來,說這些“舊貨”,只能給15支“同等”新槍,再送5支雜式步槍算補償。
張體學壓住火,接了這批槍,轉頭就安排兩個隊整編,再做輪換訓練。
有人抱怨槍沒換回原樣,他沒解釋,只一句話:“槍能打得響,就是好槍。”
換槍完,第三批新兵進隊。
隊伍一下子拉到400多人,槍彈基本配足,三支小隊改為四個中隊,張體學提議加設一個“補訓隊”,挑些年紀小、個子矮的娃娃訓練打通條。
丁宇宸則全身心盯住訓練,一進十一月,氣溫驟降,早晨冷風穿耳,可訓練場上罵聲、口令聲不斷。
軍姿站不好,三圈俯臥撐伺候;槍舉歪了,一槍托砸肩膀;沒人敢偷懶。
每天晚飯后,全隊照舊進行三公里拉練,途中設陷阱,埋假雷,滾輪胎。
張體學要求“走夜路也能開槍”,火力組干脆拉著三腳架跑山路,喊著“再慢點敵人就追上來了”。
戰斗還沒開始,但一個隊的骨架子已經立起來。
可不少人心里有疑問:這些人練得再好,能打得過裝備精良的日軍?
張體學沒講理論,只安排所有人從明面上解散,再由各地黨小組帶回鄉鎮臥底。
表面是散了,其實是埋了。“練好了,槍藏好了,人安頓好了,就等那一聲哨響。”
一支能打、能藏、能動的隊伍,在山林、村落、河岸中,悄悄膨脹。
首戰淋山河與改編為第五大隊
淋山河是個小集鎮,三面環水,北邊有日軍一個據點,駐兵不足20人,負責巡邏與征糧。
張體學早早畫好地圖,讓方毅帶人實地探了十天,摸清來回路線、水流速度、哨兵換班時刻。
夜襲選在11月下旬,雨夜。
趁大水沖斷小橋,日軍封鎖松動時,挺進隊三個小隊渡河圍點。
方毅帶尖刀班潛入據點后門,趁哨兵打瞌睡,飛快割喉,然后踹門進院,開火壓制。
槍聲一響,隊員從河岸跳墻而入,一隊守院,二隊控槍,三隊搜物資。
整個過程不超過一刻鐘,打死11名日軍,俘1人,繳獲輕機槍兩挺、步槍十余、彈藥若干,傷員僅兩人。
戰后,張體學宣布第一仗告捷,敵后抗戰正式打響。
消息傳到山外,黃岡鄉民自發敲鑼打鼓,許多年輕人帶飯上山,加入隊伍。
三天時間,新兵報名過百,部分不及訓練,只能編入后勤預備組。
部隊繼續整編,中心縣委考慮到合法身份問題,與上級接洽。
1939年元旦前夕,鄂東抗日游擊挺進隊,正式改編為“第二十一集團軍獨立游擊第五大隊”,張體學任大隊長。
大隊部設在麻城夏家山,地勢高、路口多、便于調兵。
地方群眾日夜送飯送水,一戶人家能供一個班的干糧。
到1939年6月,部隊已發展到1300余人,設四個戰斗中隊、兩個獨立分隊,還有情報組、后勤組。
一個月后,第五大隊開始編寫作戰計劃,目標直指羅田、英山一線敵后交通線,準備下一場硬仗。
活動范圍也擴展至麻城、紅安、羅田、英山等地。
槍多了,人多了,問題也來了:糧食、藥品、衣物全靠地方支援。
張體學干脆下鄉組建“抗日合作會”,誰能送糧,誰能藏人,誰就成戰友。
可戰爭不是只靠支援,1940年,日軍分批圍剿游擊區。
張體學下令“化整為零”,讓隊伍分頭隱入村落山林,白天偽裝農夫,晚上集中行動。餓了啃草根,冷了睡地窖,但一聽號子,能馬上集合打仗。
羅田南門伏擊戰,隊伍提前設伏,擊斃日軍數人、繳槍十余,全師士氣大振,百姓紛紛送糧支援。
張體學說:“子彈是老百姓給的,不打準了,對不起人。”
1941年,大隊整編為“新四軍豫鄂挺進縱隊”,番號變了,戰法未變。
老隊員轉營連,干部轉地方,分散各地繼續抗戰,方毅在戰斗中失蹤,張體學撿起他遺落的帽子,默默埋在夏家山山口。
抗戰勝利,第五大隊的番號早已撤銷,但黃岡百姓始終記得:“五大隊打得狠,走得快,從不欠一口糧。”敵人搶他們的命,他們守的是老百姓的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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