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麥浪翻滾著金色的波濤,春生握著鐮刀的手掌沁出薄汗,抬頭望向地頭那抹月白色身影。繡娘跪坐在草席上,靈巧的手指穿梭在竹籃里,將新割的艾草扎成一束束規整的形狀,發間碎發被風吹起,在陽光下泛著柔和的光暈。
“繡娘,嘗嘗新井水!” 春生直起腰,把陶壺里的水倒進粗瓷碗。繡娘接過時,兩人指尖相觸,驚得她差點打翻碗盞。自從去年臘月在供銷社門口相撞,繡娘的藍布頭巾掉進春生的糞筐,這個總愛低著頭走路的姑娘,就成了他夢里反復出現的影子。
暴雨來得毫無征兆。春生沖進繡娘家時,院子里的絲瓜架已經歪倒,繡娘正踮著腳往窗臺上搬她娘留下的繡繃。“快跟我走!” 春生拽起她的手腕就跑,泥水在膠鞋下飛濺。后山的洪水裹著枯枝咆哮而下,他們躲在廢棄的磚窯里,繡娘渾身濕透,牙齒打著顫。春生脫下褂子裹住她,聽著外頭震耳欲聾的雨聲,突然聽見繡娘輕聲說:“我爹說,等洪水退了,要把我許給鎮上的屠戶兒子。”
窯洞里的油燈忽明忽暗,春生攥緊了腰間別著的麥穗。那是繡娘前幾日繡在帕子上送他的,針腳細密得像月光下的溪流。“跟我去省城,” 他聲音發顫,“我學過修拖拉機,能養活你。” 繡娘的眼淚滴在他手背上,滾燙的溫度比洪水更讓人心慌。
五年后的清明,春生開著新買的農用車回村。車斗里裝著給繡娘爹帶的藥酒,還有繡娘繡的雙面繡屏風。當年他們在省城租了間地下室,白天春生在汽修廠干活,晚上繡娘在燈下繡十字繡。后來他們承包了夜市攤位,賣繡著花鳥的帆布包,生意越做越紅火。
村口的老槐樹還在,只是麥地里多了成片的大棚。春生遠遠看見繡娘站在自家新房前,白襯衫藍布裙,和初見時一樣清秀。她懷里抱著個扎羊角辮的小女孩,正用稚嫩的手指著天上的風箏。“爹!娘!” 小女孩蹦跳著跑過來,春生笑著抱起女兒,繡娘遞來的手帕上,新繡的麥穗在春風里輕輕搖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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