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官媒《經濟參考報》整版刊發《娃哈哈“體外”迷局待解》時,這個國民飲料品牌被推向了前所未有的風暴中心。
報道揭示的真相令人震驚:國資控股46%的娃哈哈集團,資產僅占整個“娃哈哈系”的15.67%,營收不足3%,凈利潤更是微乎其微的0.39%。曾經承載民族企業榮光的龐大商業帝國,如今竟淪為“空殼”。
01 權力轉移:娃哈哈集團“空殼化”進行時
當宗馥莉推動經銷商合同主體變更時,一場靜默的資源遷移已悄然完成。2024年10月,娃哈哈銷售部門下發2025年經銷商協議,12個省級市場的經銷合作被轉至杭州宏勝銷售公司。西藏、青海兩省則劃歸拉薩宏勝銷售公司管轄。這一調整并非孤例,而是系統性轉移的冰山一角。
集團內部架構經歷了一場“大手術”。宗馥莉接手后重組董事會,宗慶時代的老臣被全面清洗——吳建林、潘家杰等元老退出管理層,取而代之的是洪嬋嬋(宏勝財務部長)、葉雅瓊(宏勝系營銷負責人)等“宗馥莉系”干將。
13個核心部門逐步被宏勝人員接管,涵蓋生產、財務、供應等命脈環節。
更劇烈的震蕩發生在人力體系。員工被迫與宏勝重新簽約,薪酬制度從“基礎工資+獎金+干股分紅”變為年薪制。盡管宗馥莉承諾保留分紅,但將其與業績強綁定,而此前分紅占員工總收入超50%。一位90后員工坦言:“再努力也拼不過老員工的分紅,干勁早沒了。”
物理空間的轉移更具象征意義。宗馥莉關閉了見證宗慶后創業歷程的娃哈哈老辦公樓,全員遷往蕭山宏勝大廈。這座玻璃幕墻建筑成為新權力中心的坐標,也標志著宗氏父女兩代治理模式的徹底割裂。
當杭州上城區文商旅投資控股集團(國資大股東)保持沉默時,娃哈哈集團的軀殼內里已被重構。一場沒有硝煙的產權轉移,正在股權架構的裂縫中加速推進。
02 股權迷宮:國資與家族角力的傳承困局
娃哈哈的傳承困局,早在宗慶后創業初期就已埋下伏筆。根據天眼查數據,杭州上城區國資委通過文商旅集團持股46%,為娃哈哈第一大股東;宗慶后個人僅持股29.4%;職工持股會掌握剩余24.6%。這種特殊股權結構,成為宗馥莉接班的制度性障礙。
當宗慶后離世,29.4%股權繼承權雖受《公司法》保護,但宗馥莉始終面臨一個尷尬身份:在國資控股的體系中,她更像“職業經理人”而非企業主人。其叔宗澤后在朋友圈直言:“娃哈哈國家是大股東,如果全是你自己的股份當然可以愛怎么干就怎么干,但國有企業里你就是個職業經理人。”
這種矛盾在決策層面激烈爆發。宗慶后胞弟的點評直指本質:“剛易折”——形容宗馥莉“火力四開,鋒芒畢露”的管理風格與國資股東訴求的沖突。
作為中國初代民營企業的縮影,娃哈哈的混合所有制曾是時代智慧的產物。早期引入國資可獲得政策、資金與市場資源,卻在代際更替時成為東方特色傳承難題。
波士頓咨詢董事總經理阮芳指出:“民營企業的股權結構問題,或許可通過上市尋求同股不同權設計實現家族話語權最大化。”
更現實的路徑是信托架構。通過設立專項信托分離投票權與分紅權,既保障股東收益又延續控制力。“國外百年企業早這樣做,國內部分企業也已實踐。”阮芳補充道。在控制權與所有權的平衡藝術上,娃哈哈顯然錯失了制度創新的窗口期。
03 撕裂與重生:宗馥莉的激進改革風暴
宗馥莉的改革從踏入集團第一天就已啟動。這位在美國完成教育的“商界哪吒”,與其父的治理哲學形成尖銳對立。父親崇尚“家文化”,連買掃帚都要親自審批;女兒信奉制度至上,曾因員工未達標直接開除。
人事清洗成為重建權威的首戰場。超過30名中層干部被降職,12名分公司高管遭替換,董事會元老全部退出。取而代之的宏勝系團隊,帶著KPI鐵律入駐各部門。一位被調崗的經理感慨:“過去講情分,現在只看Excel表格。”
薪酬改革更觸及根本利益。當員工勞動合同改簽宏勝后,沿用二十年的“資歷分紅制”被績效年薪取代。盡管宗馥莉在職代會承諾“分紅不取消”,但考核標準讓老員工恐慌——此前工齡權重占收入超50%。新舊體系的碰撞在銷售部門尤其慘烈:大區經理們被迫在集團情懷與宏勝業績對賭間抉擇。
業務重構同步展開。營養快線、AD鈣奶等“老三樣”仍貢獻八成營收,但競爭力持續衰減。宗馥莉一面押注春晚營銷重塑品牌形象,一面將新品研發資源向宏勝傾斜。這種“體外孵化”策略雖規避了股東掣肘,卻加深了集團空心化質疑。
最具爭議的當屬渠道遷移。當黑吉遼等12省經銷商收到轉簽宏勝的通知時,維權員工向媒體爆料:“這是在掏空娃哈哈血肉。”而在宗馥莉的戰略藍圖里,這或是打破聯銷體桎梏的關鍵一步——傳統多層分銷體系在電商時代已顯臃腫,而農夫山泉、元氣森林正用扁平渠道吞噬市場。
04 代際裂痕:中國家族企業的傳承迷思
娃哈哈的傳承困局折射著中國民企的集體焦慮。波士頓咨詢報告顯示:中國百強家族企業創始人平均年齡61歲,70歲以上者達26位。當“創一代”密集退場,“傳什么”與“如何傳”成為生死命題。
在控制權交接層面,方太集團茅理翔的“三三制”提供過范本:帶三年產業轉型、幫三年品牌建設、看三年文化傳承。而宗慶后的突然離世使漸進式交班落空,徒留宗馥莉在權力真空中孤軍奮戰。
治理模式轉型更為艱難。娃哈哈始終未設董事會,宗慶后靠個人權威維系“家長制”管理。江南大學副教授馬駿指出:“從人治向法治轉型是全球家族企業長青的關鍵,但中國文化背景下需保留適度柔性。”當宗馥莉用西方公司治理規則取代“老板簽字”傳統時,遭遇的既是利益反抗,更是文化不適。
更深層矛盾在于企業目標的錯位。阮芳在《零度對話》中揭示東西方差異:“中國企業執著于基業長青,西方更重精神傳承。”博世家族雖將經營權交予職業經理人,但通過投票權與分紅權分離,延續了創新基因與社會價值。
這種開闊的傳承觀,恰是陷入控制權爭奪的娃哈哈所稀缺的。當宗馥莉將宏勝體系注入娃哈哈軀殼時,她既在反抗國資約束,也在對抗父親代表的傳統商業哲學。而這場兩線作戰,至今未見終局。
結語
娃哈哈的案例不僅是資產騰挪的商業迷局,更是中國家族企業傳承史上觸目驚心的失敗樣本。
宏勝集團大門外車流如織,而清泰街160號的六層小樓已大門緊鎖。這棟見證過宗慶后帶著校辦工廠締造商業傳奇的老樓,如今成為“兩個娃哈哈”分裂的殘酷隱喻:一邊是宗馥莉掌控的體外商業帝國,一邊是徒留招牌的空殼集團。
中國第一代民營企業家正集體面臨交棒時刻。娃哈哈困局如一面多棱鏡,映照出缺乏制度保障的傳承如何引發資產流失、信任崩壞與品牌異化。當“誰的娃哈哈”成為官媒整版質問時,答案已不重要——所有權的歸屬尚在博弈中,但品牌價值的折損已成事實。
宗慶后曾用一瓶瓶飲料筑起商業豐碑,如今這座豐碑正被掏空為“空殼”。這場價值百億的傳承潰敗警示后來者:企業的血脈傳承,遠不僅是股權的交接,更是價值觀的延續與制度紅線的敬畏。
(圖片來源:經濟參考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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