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藍田(原名嚴良鈺),生于1912年10月,奉新羅坊河南泉甘人。他兒時讀過私塾,青年時接觸到革命思想,積極要求上進。1937年5月,湘鄂贛紅軍途經羅坊前往湖南平江進行改編,正在羅坊街上煙鋪做工的他和好友嚴成志、嚴修水看見部隊經過,便毅然決然結伴加入隊伍。這一去,來不及告知家人,跟隨部隊開拔到湖南平江改編,正式走上革命的道路,成為新四軍戰士。當年,嚴藍田僅25歲。
夕陽下的羅市河南村泉甘村民小組
為了解嚴藍田的革命經歷,我先后通過朋友電話聯系到他在奉新工作的兒子嚴振東和女兒嚴振娥,兄妹倆很高興地接受了我的采訪。
嚴振東、嚴振娥兄妹接受筆者采訪時留影
嚴振東告訴我,他父親參加革命時年輕氣盛,身高體碩,風華正茂,但沒有成家,所以父親少了一份牽掛。解放后他父親曾寫過自傳,整個革命的經歷躍然紙上。他多次看過父親的親筆自傳,至今仍記憶猶新。隨著嚴振東的回憶,我走進了嚴藍田革命的烽火歲月……
嚴藍田的老居(重建),他從這里走出去參加革命
嚴藍田參加革命在湖南平江改編成為一位新四軍戰士后,接著隨部隊開赴到安徽廬江縣江北一帶抗日戰場。他在自傳中多次提到他的主官賴傳珠,并有記載他所在新編第四軍江北指揮部下轄第5支隊。據查:賴傳珠,1939年5月,任新四軍江北指揮部參謀長。1940年3月,賴傳珠率領新四軍第5支隊反擊國民黨頑軍韓德勤部的進攻,在半塔集同10倍于己的國民黨軍奮戰8晝夜,殲滅國民黨軍千余人,取得華中新四軍部隊首次大規模反擊國民黨頑軍的重大勝利,為建立皖東敵后抗日根據地創造了良好條件。半塔集保衛戰是以少勝多,以弱勝強的戰斗范例,它創造了固守待援、打守備戰的經驗。嚴藍田不但參加了這場保衛戰,并在支隊中擔任通信員,他不怕犧牲,機智勇敢,冒著槍林彈雨出色地完成多次通信任務……
半塔集戰斗后不久,嚴藍田隨部隊撤離轉輾抗日前線。1940年10月,由于他能說會道又有文化,部隊派他等幾人組成“抗日救國隊”回江西宣傳抗日救亡招兵員參加新四軍奔赴前線打日本鬼子。不料在1941年1月,震驚中外的“皖南事變”爆發,整個中國掀起軒然大波……皖南事變雖然是國共兩黨之間的內戰,但對于整個抗日戰爭的影響十分重大,不但影響了國內的戰場情況,對新四軍的北遷無疑是遭到了巨大的中斷和延誤,抗日形勢一度非常嚴峻。
皖南事變后,不少的新四軍被打散無法找到部隊。這時在江西開展抗日宣傳“招兵員”的嚴藍田和幾位新四軍戰士就像斷了線的風箏隨風飄蕩。眼看街頭兵荒馬亂,隨時都有可能碰上國民黨的軍隊遭到殺害。于是他和幾位戰友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各自分散,以確保生命安全,相機而行尋找部隊。就這樣,嚴藍田從此與部隊失去聯系,在南昌、安義一帶以學徒經商作為掩護生存下來。
在采訪嚴藍田的繼女王成菊時,她非常激動地告訴我:繼父是在1962年與母親余祖英續婚的,當時我母親帶了三個孩子來到繼父家,那時生活相當的艱苦,但繼父視她們姐弟為己出。她與繼父的感情最深,在繼父身邊她是老大,輔佐繼父持家,打理家務,也得到了繼父的殷殷父愛。他說:繼父大約是1947春從外地回到羅坊河南泉甘老家的。但他一直瞞著參加紅軍和新四軍的經歷,逢人問及他總是說在外地做生意。由于他在當地文化程度高,又有一定的社交能力,鎮公所推薦他當河南村的保長。
為此,他借故躲在奉新會埠稻田的朋友家半年不敢回來,但躲了初一躲不過十五,最終還是回村擔任了保長。繼父回村當保長其實留了一個心眼,他是利用保長的身份單線為當地黨組織提供情報。國民黨反動派來村里強征兵員,他會提前泄露消息,讓青壯年進山躲避,至使國民黨來村里抓兵拉夫常常落空。所以,繼父在革命的歲月中還有一個“地下交通員”的特殊身份。他擔任保長的職務一直到奉新全境解放,也正因為有這一次當保長的經歷,為繼父的后半生埋下了禍根。
繼女王成菊向筆者講述她與繼父嚴藍田的親情故事
時間來到六十年代,文化大革命風起云涌。已經成家立業養兒育女的嚴藍田被莫須有地扣上“地主”的帽子被當地的造反派揪斗、游行。筆者近日在走訪嚴藍田的出生地河南泉甘時,碰上當年的治保主任黃義修。他告訴我說:嚴藍田在文革時期受到迫害和管制,他每天都要向我匯報勞動情況,我就悄悄地告訴他,以后只要不外出就不必匯報,大家都知道你是革命功臣,遭受了冤枉,但在那個年代誰也無能為力幫他洗清冤屈。小時候很崇拜嚴藍田已64歲的嚴成賀也告訴筆者:“嚴藍田在當地是一個文化人,盡管他有當兵的光榮歷史和資本,但他不居功自傲,為人謙遜,通情達理,受到群眾的尊重也有很好的口碑。”
嚴藍田的女兒嚴振娥在微信中也談到:盡管父親在六、七十年代被扣上“地主”的帽子被管制,但他有文化,又能寫毛筆字,群眾對他沒有異樣看待。每逢春節村里的群眾都來叫他寫對聯,父親不但熱情,還常常墊上紅紙和墨汁,要連續寫上幾天,毫無怨言。
筆者在撰稿時心中也深有疑慮:一個解放前有孩子去當兵的農村家庭,他的家境能富有到哪里去,怎么就成為了“地主”?一個為抗日出生入死的青年,回到家鄉以平民相待,與群眾如膠似漆,怎么反遭受迫害?一場浩劫不僅讓嚴藍田蒙上冤屈,抄盡燒毀了所謂的家產,也讓我們洞悉了那個時代一些人的愚味無知和瘋狂……
老羅坊僅存的一段老街。當年紅軍從這里經過前往湖南平江參加改編
嚴振東告訴我,大約在80年后,奉新縣黨史辦、民政局的工作人員多次來家中向父親了解情況,父親如實地上交了他親筆所寫的自傳。1985年,根據上級關于落實紅軍、新四軍失散人員生活補助的精神,奉新縣民政部門通過對材料審查、檔案核對、派員外調等工作,查實了羅坊籍的嚴藍田、涂明新參加紅軍后改編為新四軍在抗日時因戰斗的特殊性而失散的歷史事實情況。時年,上級有關部門向嚴藍田頒發了《紅軍失散人員證書》,充分肯定了他在革命戰爭年代所作出的貢獻,并每月按規定發放撫恤金。
1998年2月,嚴藍田這位經歷了烽火淬煉的老人走完了人生第86個春秋離我們而去……2020年5月,他的愛人余祖英去世。嚴藍田夫妻身邊的6個兒女王成菊、王成妹、王南生、嚴振東、嚴振娥、嚴振霞都已成家立業,也逐漸步入老年,后繼枝繁葉茂,人丁興旺。他們每逢清明會結伴前來兩位老人的墓前,獻上幾束鮮花,點燃靈香冥紙,虔誠地叩拜:感恩兩位老人的生養,也感恩兩位老人的慈祥。并對嚴藍田老人為抗日救國作出的貢獻遙寄晚輩深深的追思和緬懷……
嚴振東曾陪母親余祖英在超市購物
嚴藍田老人在中華民族危難時刻毅然從軍,驅日寇,衛國疆、拋頭顱、灑熱血,他和無數的革命先烈、英雄一樣,值得我們敬畏、崇拜。有些遺憾的是筆者在采訪中幾經周折都沒有查找到嚴藍田的照片、手跡以及任何證件。這位我曾在80年代有過接觸的老人,他在信念堅定、光明磊落的一生中,盡管沒有留下任何有歷史印記的實物,甚至他的高大形象在我的腦海里也已模糊,且漸行漸遠;但他的革命精神將激勵后人砥礪前行,他的革命事業時代將千秋秉承。筆者把嚴藍田老人這一段封存了多年的歷史用文字記錄下來,是為了讓我們更加敬畏革命先輩浴血奮戰的曾經,是為了讓我們更加牢記國恥家恨、悲愴泣目的過往……
(采寫此稿得到河南村村委領導、嚴藍田子女的大力支持,在此一并致謝!)
作者附:尋找原羅坊地區新四軍的后人和有關線索:
1、羅時林,1937年10月參加革命,任新四軍副班長。1938年11月在江蘇省抗日時犧牲。
2、周治喜,1937年10月參加革命,任新四軍偵查員。1944年抗日犧牲。
3、周高興,1937年10月參加革命,任新四軍班長。1938年在江蘇南京市被敵人殺害。
讓我們共同努力尋找老兵回家,追思英雄,緬懷先烈!
作者:甘道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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