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攥著手機的手止不住地發抖,屏幕上父親發來的消息像一把淬了毒的刀:“不幫你弟弟買房子,我就死在你家門口。”窗外的暴雨噼里啪啦砸在玻璃上,雨水順著縫隙滲進來,在地板上蜿蜒成扭曲的淚痕。我望著這個住了十年的家,突然覺得無比陌生——那些精心布置的家具、孩子的獎狀、和丈夫的結婚照,此刻都像一場隨時會被摧毀的幻夢。
十年前,我從老家小城考進省城的大學,是整個家族第一個大學生。父親在酒桌上拍著胸脯對親戚說:“我閨女以后有出息,咱們家就靠她了!”那時我滿心都是對未來的憧憬,以為憑借努力能改變命運,也能讓父母過上好日子。畢業后,我留在省城工作,認識了同樣來自農村的丈夫。我們省吃儉用,好不容易湊夠首付,買下這套六十平的小兩居。
弟弟初中沒讀完就輟學在家,成天跟著狐朋狗友混日子。父親卻總說:“男孩子晚熟,以后有了家庭就懂事了。”拆遷款下來那天,我正在加班趕項目。父親打來電話,語氣興奮得像個孩子:“咱家老房子拆了,賠了三百萬!”我心里一喜,想著終于能讓父母享享福,卻聽到他緊接著說:“錢都給你弟存著,以后給他娶媳婦用。”我握著手機的手僵住了,喉嚨里像卡著塊滾燙的鐵:“爸,那您和媽......”“我們老兩口能花幾個錢?你弟沒學歷沒本事,不靠家里怎么辦?”
后來母親因病去世,我提出把父親接到省城照顧,他卻擺擺手:“不去,你弟離不開我。”可每當弟弟闖禍——今天把別人車刮了要賠兩萬,明天做生意賠本欠了外債——父親的電話就會準時打來。有次深更半夜,他在電話里帶著哭腔:“你弟被債主堵在家里,再不還錢就要出人命了!”我和丈夫連夜湊了十萬塊打過去,第二天卻在家族群里看到弟弟曬出的新車照片。
丈夫默默抽了半包煙,紅著眼眶問我:“咱們孩子下學期的學費還沒著落,你爸怎么就看不見?”我無言以對,只能躲進衛生間無聲流淚。更諷刺的是,每次給家里轉完錢,父親總會在親戚面前炫耀:“我閨女孝順,在城里當大官,掙得可多了!”
這次弟弟要買婚房,父親獅子大開口要五十萬。我站在銀行柜臺前,看著賬戶里僅有的二十萬存款——那是我們為孩子攢的教育基金,是丈夫兼職跑滴滴熬出來的辛苦錢。當我哽咽著跟父親解釋實在拿不出這么多,他突然在電話里破口大罵:“白養你這么多年!你弟是家里獨苗,你不幫他誰幫?你就看著他打光棍嗎?”
昨天,父親真的來了。他帶著鋪蓋卷,堵在我家單元樓下,逢人就哭訴:“我閨女有錢卻不孝順,要逼死親爹啊!”鄰居們指指點點的目光像芒刺在背,女兒放學回來躲在我身后不敢出聲。丈夫沉默著收拾行李,說要去朋友家借住幾天,免得影響孩子學習。我追下樓,看見父親坐在臺階上,白發凌亂,眼神里卻閃著勝利者的光:“今天你必須給個說法,不然我就死在這兒!”
我突然想起小時候,父親曾把我頂在肩頭逛廟會,那時他的脊背還很挺直,我覺得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可什么時候,這份親情變成了沉重的枷鎖?拆遷款全給弟弟時,我安慰自己“他還小”;弟弟啃老時,我告訴自己“血濃于水”;如今要掏空我整個家庭,我才驚覺自己早已在“孝順”的名義下,弄丟了底線。
“就算你死在我門口,我也不會管!”這句話幾乎是嘶吼著沖出口的。父親愣住了,渾濁的眼睛里閃過一絲錯愕,隨即被憤怒取代:“你個沒良心的!我怎么生出你這樣的女兒......”我轉身沖進雨幕,任雨水混著淚水沖刷臉頰。原來有些愛早已扭曲成傷害,有些親情早已變成了無休止的索取。
回到家,我顫抖著給律師朋友打電話。她告訴我,法律上沒有義務必須資助成年兄弟姐妹,更不能以威脅手段強迫他人。掛斷電話,我看著鏡子里狼狽的自己,突然清醒了——這些年,我不是在盡孝,而是在滿足父親的“重男輕女”,在縱容弟弟的不勞而獲。
第二天,我帶著律師出現在父親面前。他依然坐在單元樓下,身邊圍了幾個看熱鬧的鄰居。“爸,這是我的底線。”我把寫好的贍養協議遞過去,“每月固定給您生活費,但別再用親情威脅我。如果您繼續鬧事,我只能選擇法律途徑。”父親的手在發抖,他漲紅著臉想罵人,卻被律師嚴肅的警告噎了回去。
夕陽西下時,父親拖著鋪蓋卷走了。我站在陽臺上,看著他佝僂的背影消失在街角,心里五味雜陳。或許親情不該是一場永無止境的掠奪,真正的愛,是尊重、是理解,而不是以血緣之名,行傷害之實。這次,我終于為自己而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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