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子良是宋氏家族里最容易被遺忘的名字。在姐姐宋美齡與蔣介石的政治聯姻光環下,在兄長宋子文執掌財政大權的陰影里,排行老幺的公子哥宋子良始終游走在家族核心圈的邊緣。
1899年出生在上海虹口的宋家公館,從小錦衣玉食的宋子良,最終卻以一樁震驚上海灘的命案,在民國歷史上留下難以抹去的污點。
年輕時的宋子良有著旁人羨慕的教育背景。圣約翰大學的課堂還沒坐熱,他便被家族安排遠赴美國范德堡大學深造。
1921年學成歸國時,二十出頭的青年已經手握哈佛經濟學學位,在那個連大學文憑都稀缺的年代,這樣的履歷足以讓他在上海灘橫著走路。
憑借宋子文在政界的斡旋,他先后擔任外交部總務司司長、中國建設銀行總經理等要職,但這些職務更像是家族給予的裝飾品,宋子良對權力游戲顯然缺乏興趣,他更熱衷于出入百樂門、大世界的舞廳,在香檳塔與爵士樂中消磨時光。
位于法租界華格臬路的杜公館,見證了宋子良人生中最黑暗的轉折。1933年的一個夜晚,他在這里結識了維也納歌舞廳的頭牌舞女蔡氏。這個能歌善舞的蘇州姑娘很快成為宋公館的常客,宋子良不僅為她購置霞飛路洋房,還安排專人打理生活起居。
然而,當蔡氏挺著孕肚提出結婚要求時,宋子良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宋氏家族世代信奉基督教,此類私生子丑聞足以讓整個家族蒙羞。多次協商無果后,宋子良咬牙取出十萬美金支票,連夜找到青幫大佬杜月笙。
在黃浦江畔的十六鋪碼頭,杜月笙親自監督執行了這場“種荷花”行動。四個打手將蔡氏騙至中匯銀行頂層,用浸透乙醚的毛巾捂住口鼻后塞入麻袋。
次日清晨,法租界巡捕房在吳淞口外發現這具漂浮的尸體時,江面正泛著慘白的晨霧。負責拋尸的許吉發后來在獄中供認,尸體入水前曾被裝入浸蠟的麻袋,這種特殊處理能延緩尸體浮起,為行兇者爭取更多善后時間。
命案引發的連鎖反應遠超宋子良的預料。負責調查的法租界警探饒伯澤抽絲剝繭,從黑幫分子王興高的獄中供詞里挖出驚人內幕:三年前失蹤的舞女張氏同樣死于“種荷花”,而指使者正是宋子良。
當記者拿著這些證據堵住宋公館大門時,宋美齡不得不親自出面滅火。她拿著宋氏家族與蔣介石的合影對記者說:“我們宋家人只忠于國家,至于私德之事不便置評。”
抗戰爆發后,宋子良跟著大部隊西遷。在西南運輸總處任職期間,他展現出驚人的組織能力,將滇緬公路的物資運輸效率提升四成。
但這段抗戰功績很快被上海灘的流言淹沒——人們更愿意相信,那些運往延安的美援物資里,藏著宋子良與杜月笙的秘密交易。1944年宋子良赴美考察時,杜月笙特意備下厚禮相送,這一細節被《申報》記者捕捉,成為日后證明兩人交好的關鍵證據。
晚年的宋子良隱居紐約長島,與妻子席曼英過著近乎隱居的生活。他們唯一的女兒宋慶怡繼承了母親的沉默寡言,家族相冊里幾乎找不到父女合影。
1987年宋子良去世,在紐約芬克里夫墓園,他的墓碑朝著東南方向——那是上海的方向,但再沒有人知道,這個曾攪動風云的男人,臨終前是否想起了黃浦江底的那些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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