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段時間,由于學校管理不當而引發輿情的事件時有發生。從湖南某中學“以舉報代管理”,到課間機械化管理引發學生如廁難問題,以及此前的“強制剪發”“犯規自扇耳光”等奇葩校規,這些措施在短期內提升了管理效率,卻也導致師生關系異化、學生心理負擔加重、校園信任體系瓦解等深層問題。
這些怪現象反映了管理者的惰性思維和對教育科學的漠視,同時也讓人深思:治理能力現代化意味著什么?教育最重要的目標是什么?我們要培養怎樣的下一代?
來源 | 中國教師報
作者 |吳森達
福建省泉州第五中學橋南校區
在看到湖南某中學“以舉報代替管理”事件時我并不驚訝,因為長久以來就有一種特殊的管理方式在校園悄然流傳。班主任挑選個別學生擔任“臥底”,要求他們暗中觀察并記錄同窗的日常行為,從課堂紀律到課間活動,事無巨細地向老師匯報。管理者以提高管理效率為名,將教育空間變成監控場域,這種高效的假象讓許多教育者將其視為破解管理難題的“金鑰匙”。
這一管理策略的流行,折射出教育者的現實困境。面對眾多學生、繁重的績效考核和安全責任,教師不得不尋找管理捷徑。讓部分學生進行“隱形督導”,似乎達成了微妙的平衡:教師得以構建全天候的信息網,被選中的學生獲得前所未有的關注,班級量化評分也因違紀率下降而快速提升,教學秩序變得井然,課間喧鬧消失,自習課鴉雀無聲,流動紅旗常年懸掛。
然而,這種精密控制措施正在制造深層的裂痕。那些承擔監視任務的學生表面上獲得了教師的信任,實則走入了道德困境。他們必須在友誼與職責間權衡:與同學交流時要默記可能成為“證據”的對話,集體活動時要用余光觀察每個人的動向。長期的角色分裂可能導致嚴重的心理耗損,甚至讓學生認為舉報是獲取認可的有效方式。更危險的是,這種經歷可能扭曲其人格發展,導致一些人成年后仍對人際交往充滿戒備,習慣用審視而非真誠的目光打量世界。
對其他學生而言,學校逐漸變為需要持續表演的劇場。當同齡人中可能潛伏著監視者,青春的率真與探索欲被謹慎和猜忌所取代。分享課外書時需要環顧四周,課間對話時刻意壓低聲音,甚至好友間的秘密約定也要通過加密語言完成。這種集體性的自我審查,使生生關系從純粹的情感聯結退化為利益博弈。在某些班級甚至衍生出反監控策略:學生故意釋放虛假信息迷惑“臥底”,或組建小團體互相監視,形成荒誕的“諜戰生態”。教育所追求的信任、互助、協作等美好品質,在此類扭曲的互動中悄然瓦解。
教師同樣也會在這類管理方式中付出代價。當班級管理依賴二手情報,教育者可能會逐漸喪失洞察學生心靈的能力。他們通過紙條上的只言片語評判行為,卻看不到那個總被舉報“傳紙條”的學生其實在向同桌講解難題;依據舉報內容給學生貼上“問題學生”的標簽,卻忽視了學生叛逆背后的情感訴求。更深刻的影響在于師生關系的變質——教師從引領成長的導師變為操控監視網絡的上位者,而身份的扭曲最終消解了教育者的影響力。
回望人類教育史,從孔子“循循善誘”到蘇格拉底“產婆術”,教育者始終相信喚醒的力量。而今某些教室里的監控文化卻與這種傳統背道而馳,它制造出表面馴順實則麻木的個體,這些學生或許擅長在規則中閃轉騰挪,卻失去了獨立思考和真誠交往的能力。
破解困局需要教育者尋回育人初衷。我曾見到一位教師將“監察記錄本”替換為“班級共建日志”,鼓勵所有學生記錄值得肯定的行為:有人主動整理圖書角,有人耐心教同學解題,有人默默修復破損的課椅。一個月后,這本日志成為班級凝聚力的見證。這種轉變揭示了一個樸素的道理:當教育從尋找錯誤轉向發現美好,學生的自我約束力反而自然生長。真正的有序不應是恐懼威懾的產物,而該源于對集體共識的認同和守護。
教育者最需要的不是更完善的監控體系,而是重新定義秩序的勇氣。當管理者愿意拆除“第三只眼”,可能會發現:那個總被記錄違紀的學生,在成為值日班長后展現出驚人的責任感;曾經沉默寡言的“臥底”,在主題班會上為遭遇不公的同學仗義執言……教育發生在信任滋養的土壤里,就像春風從不命令花朵開放,只是溫柔地消融冰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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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 | 中國教師報
編輯 | 皮皮兵不皮
圖片 | 攝圖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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