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號床押金沒了,趕緊續交要不停藥了”護士在門口嗷的一嗓子,我也嚇得一激靈。
爹的急性心梗來得突然,搶救了一上午醫生說還得住院觀察。
到醫院這都不叫錢了,一天5000塊錢沒了。
我咬咬牙,摸出手機給二叔打電話,電話是二嬸接的,嗓門跟敲鑼似的:“找你二叔干啥?他下地還沒回來呢!”
我站在二叔家堂屋門檻上,腳底板像粘了膠。
二嬸斜著眼剜我,手里的瓜子殼“啪”地吐在地上:“喲,大侄子來了?稀客啊。
咋了,看你爹去了?那病可是無底洞,這年頭誰不缺錢?”我攥緊衣角,喉嚨發緊:“二嬸,我爹……差三千塊押金,您跟二叔能不能……”
“沒錢!”二嬸猛地把瓜子盆往桌上一蹾,瓜子撒了半桌,“我們家糧還沒賣呢,你叔掙那倆錢夠干啥?再說了,嫁出去的閨女潑出去的水,你媽那邊沒親戚?跑我們這兒哭窮來了?”
她這話像針,扎得我臉發燙。二叔蹲在灶臺邊吧嗒旱煙,頭都沒抬,煙鍋里的火星明一下暗一下。
我轉身要走,二嬸在背后嘀咕:“真是越窮越來事,誰的錢也不是大風刮來的……”
我憋著一肚子火,走到村口槐樹底下,眼淚才掉下來。
第二天晌午,二叔的電話打過來,聲音壓得跟蚊子似的:“小子,你上村東頭破廟來,別讓你二嬸知道。”
破廟墻根下,二叔從褲兜里掏出個油布包,一層層打開,全是一塊兩塊的票子,還有幾枚鋼镚兒叮當作響。“我就湊了這些,一千零五毛,你先拿去。”
他粗糙的手把錢塞給我,指甲縫里全是泥,“你二嬸那人就這樣,別往心里去。
你爹的病要緊,啊?”我捏著那把零碎錢,眼淚含眼圈,想說謝謝,嗓子眼卻堵得慌。
爹最終還是走了,那幾年我在外頭打工,很少回村。
直到有天二叔打電話,聲音啞得厲害:“你來趟家吧,我跟你二嬸離了。”
我心里“咯噔”一下,騎上電動車往回趕,路上直犯嘀咕:是不是當年借錢的事,讓二嬸跟他鬧了這么多年?
推開二叔家的門,他坐在炕沿上,頭發白了一半。
“小子,別瞎想,”他遞過來一碗水,“我跟你二嬸早過不到一塊兒去了,她嫌我沒本事,我嫌她太摳搜。跟你那年借錢沒關系,就算沒那事,早晚也得分。”
他頓了頓,從柜子里翻出個鐵盒,里面整整齊齊碼著當年我還他的錢,“你看,這錢我一直收著,沒花。
當年沒多幫襯你,我這當叔的心里也不得勁。”
我看著鐵盒里的錢,又看看二叔眼角的皺紋,鼻子一酸,蹲在地上嗚嗚哭起來。
那一千零五毛,是我爹住院時的救命錢,更是二叔偷偷塞給我的親情。
他怕老婆,卻沒怕過人心涼,這份情,我得記一輩子。
如今他單過了,我隔三差五就往他這兒跑,拎點肉,帶瓶酒,陪他坐在炕頭嘮嘮嗑——就像當年他在破廟墻根下,偷偷塞給我那些皺巴巴的票子一樣,這份親情永遠都不會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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