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良,本是人心里最暖的那束光。可這光若沒有燈罩護著,一陣野風就能把它吹得七零八落,甚至灼傷點燈人的手。這道理,我是跌跌撞撞、碰得鼻青臉腫后才真正嚼出滋味——原來,學會給自己裹上柔軟的鎧甲,恰恰是讓那善良的光,能恒久溫暖他人的前提。
剛工作時,我信奉“好人一生平安”,滿腔熱忱像個永不斷電的小太陽。同事小甲,臉上總掛著“世界欠我一個擁抱”的愁苦,常在我加班時蹭過來,唉聲嘆氣:“這個數據好難弄,幫我看一眼唄?” “PPT實在搞不定了,你手快,救個場?” 我心一軟,想著“與人方便,自己方便”,便一次次放下手頭火燒眉毛的活兒,替他“擦屁股”。鍵盤敲得噼啪響,自己的任務卻積壓如山,只能靠咖啡和深夜硬撐。日子久了,小甲的“求助”成了習慣,甚至我偶爾面露難色,他立刻擺出受傷表情:“哎呀,知道你忙,算了算了……” 倒顯得我小氣。我的毫無保留,把自己活成了他人隨用隨取的“便利貼”,疲憊成了底色,那點助人的快樂,早被榨得一滴不剩。
這哪是善良?分明是把自己當成了沒有底線的軟柿子,任人揉捏。 善良若失了邊界,便成了滋養他人惰性的溫床,也成了勒緊自己脖頸的繩索。
對陌生人,我也曾天真地“不設防”。小區里有個面熟的鄰居,總能在停車時“巧遇”。一回生二回熟,他開始訴苦:“哎,最近倒霉,車送修了,上班太遠,實在不方便……” 我心一熱,想著“遠親不如近鄰”,便爽快地把備用鑰匙遞過去:“您先用幾天,不急還。” 起初他還道謝,后來借車成了家常便飯,歸還時油表見底是常態,車內還常留下零食碎屑和煙味。最過分一次,車頭竟多了道不起眼的刮痕。我委婉提醒,他卻打著哈哈:“老小區路窄嘛,難免的!你這人爽快,別計較這些小事!” 那一刻,我像吞了只蒼蠅。我的善意,在他眼里成了可以隨意透支的“信用卡”,甚至無須支付基本的“尊重”利息。 我終于硬起心腸要回鑰匙,他瞬間變了臉,嘴里嘟囔著“小氣”、“不夠意思”,揚長而去。冷風刮過,我握著冰冷的鑰匙,心里卻比風更涼。無原則的慷慨,有時只會招來理所應當的索取,甚至怨恨。這善良,喂飽了別人,卻餓瘦了自己,還落得一身腥。
最錐心的領悟,來自母親。她是典型的“老黃牛”,一輩子為家操勞,永遠把丈夫孩子放在第一位。剩菜剩飯她包圓,腰酸背痛總說“沒事”,生怕給子女添半點麻煩。我們勸她多休息,她總擺手:“忙慣了,閑下來反而不自在。” 結果呢?長期的過度消耗,小病拖成大病,終于在一次持續低燒后被強制送醫,查出了需要長期調養的問題。守在病床邊,看著她憔悴的臉,我心疼如絞,更涌起深深的自責。母親把所有的“好”都給了家人,唯獨忘了好好保護自己這副承載一切溫暖的“容器”。她的善良,像一盞熬干了燈油的燈,光芒漸弱,連自身都陷入了黑暗。 若她早懂得在付出時為自己保留三分力氣,懂得適時說“我累了,需要歇歇”,或許這病痛本可避免。原來,對自己最深的虧欠,有時恰恰源于對他人過度的、無保留的給予。
這些切膚之痛,讓我幡然醒悟:善良若無自護為根基,終將如沙上筑塔,傾頹只在瞬間。 真正的善良,絕非燃燒自己、照亮他人的悲壯犧牲。它更像一棵樹,既要伸展枝葉為他人遮蔭,也要深深扎根,汲取養分,抵抗風霜。
保護自己,是善良得以延續的底線。 它意味著:
懂得畫一條清晰的“楚河漢界”。 哪些忙值得幫、能幫?哪些觸碰了底線、會讓自己陷入困境?心里得有桿秤。該說“不”時,溫和而堅定。這不是冷漠,而是對雙方關系的負責。如同花園需要籬笆,無界的善意只會引來踐踏。
正視并優先照顧自己的“燈油”。 身體累了,就坦然地休息;心力交瘁了,就安靜地獨處。定期給自己的“能量池”蓄水,保證身心不枯竭。一個自身難保的人,如何為他人長久地遮風擋雨?
警惕“情感綁架”的軟刀子。 當對方利用你的善良步步緊逼,用“道德”或“情分”施壓時,要敢于識別并抽身。真正的善意,不該以自我犧牲為代價。
善良是光,自護是燈油。 唯有時刻守護好內心的燈盞,確保它充盈、穩固、不被風雨輕易吹熄,我們才能持續地、穩定地散發那份溫暖和光亮,去真正照亮需要幫助的角落,而非在短暫的燃燒后,徒留一縷青煙與冰冷的灰燼。學會保護自己,不是對世界的退縮,而是讓那份珍貴的善良,得以在漫長歲月里,溫柔而堅韌地,行穩致遠。 畢竟,唯有自身溫暖有力,才有余熱溫暖人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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