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稀之年話戰友(上)
講述:范灶來∕整理:劉光福
尊敬的西藏吉隆縣貢當鄉各位領導和同志們:
你們好,辛苦了,扎西德勤!
你們不遠萬里來到甘肅省武山縣,采訪當年曾經在西藏吉隆縣貢當鄉參軍參戰,守衛祖國邊防的老兵,我們非常高興、非常感動。見到你們就像見到久別重逢半個多世紀的親人,我離開西藏半個多世紀了,當知道你們在吉隆縣貢當鄉建設一個“邊境紅色教育基地”,這是一件大事、好事,是一件功在當今,利在千秋的大好事。你們在黨中央、西藏自治區黨委、人民政府的領導下,在建設有中國特色社會主義思想指引下,實現了建黨100周年奮斗目標。西藏人民同全國人民一道,全面脫貧,奔向小康社會。吉隆縣黨委、政府;貢當鄉黨委、政府認真貫徹黨的二十大提出的宏偉藍圖,在建軍100周年時,把我國建成民主、富強、文明的社會主義國家而奮斗!西藏是我的第二故鄉,也是我們三個人的第二故鄉(指肩并肩在坐接受采訪的賈鴻泰、范灶來、楊世福三人)。我在中(國)尼(泊爾)邊境、中(國)印(度)邊境工作戰斗20個春秋,對西藏人民有著深厚的感情。從貢當果仁到昌果、再從吉隆到亞東的卓拉、到則里拉山口,有說不完、道不盡的肺腑之言。由于年代久遠,文化程度較低,年齡之大,今年77歲,不一定說得準確。下面我就向各位簡要的匯報當年在邊防親身經歷、終身難忘的幾件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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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范灶來,甘肅省武山縣人,1947年生,1965年12月應征入伍,小學文化程度。1966年1月至3月在青海省黃中南縣塔爾斯新兵團訓練,1966年3月進藏,被分配到西藏軍區步兵獨立162團吉隆邊防1營3連火箭筒班,后調重機槍班任班長。1967年11月入黨(預備黨員),1968年11月按期轉為中共正式黨員。1971年晉升為162團1營3連3排排長。1966年至1974年在三連服役8年,任戰士5年,當排長3年。1974年調昌果任副指導員。1976年調5團4連。1976年從5團4連移至亞東4連任指導員。1977年調二營機炮連任指導員。1978年3月調亞東6團二營則里拉任指導員。1979年5月任六團后勤衛生隊指導員。在指導員崗位上8個年頭7年整。在西藏邊防部隊工作20年期間,曾在吉隆扎村、果仁、昌果;亞東的卓拉、則里拉山口等地守邊執勤,歷任戰士、副班長、班長、副排長、排長、副指導員、指導員。1985年轉業至武山縣工商局工作,在工商局工作22年,直到2007年光榮退休。
我家三代軍人,長子范守鴻,高中畢業后,于1991年入伍,在甘肅省張掖某師某團服役3年,任班長,1994年退伍,現在武山縣城建局工作。長孫范偉,大學畢業后,于2020年入伍,現在東部戰區某雷達站任班長,二級士官,2022年榮獲“四好士官”。可謂一家三代軍人,保家衛國。
1966年3月進藏后,被分配到吉隆縣162團3連,從吉隆縣步行兩天才到達三連駐地扎村,扎村附近有一個很大的喇嘛廟。1、3、4排住在扎村,2排駐卡邦鄉。入伍后,執行偉人‘五、七’指示,在駐地扎村開墾荒地,當時那里樹木少,全是荒壩子,連隊規定每天每人開墾荒地0.2畝,戰士們手上都打起血泡,沒有一人喊苦叫累的,都要完成或超額完成開墾荒地分配的任務。在扎村開荒種疏菜、種喬麥、種青稞。當年疏菜大豐收,除留足連隊的疏菜而外,剩余的疏菜全部送給團部后勤,由后勤分配給沒有種菜的連隊。第一年種的喬麥、青稞收割后,打的喬麥、青稞用麻袋裝著堆在喇嘛廟內,堆積如山,為部隊軍馬和養豬提供了充足的飼料、軍馬草料。為了在邊境做好工作,除了勞動生產,就是學習,學習什么呢?學習藏語,主要給我們新兵教最簡單的數據和日常生話用語,當時有一本圖文并茂的藏漢語書籍。藏語數據:“嘰、哩、誦、唏、嘎,醋、噸、杰、咕、玖;玖嘰、玖哩、玖誦、玖唏、玖嘎…(漢語即:1、2、3、4、5、6、7、8、9、10、11、12、13、14、15…)”單個數依次重疊數到“100”。藏語日常用語:吃飯叫“撒瑪撒”,天叫“郎”、月亮叫“達瓦”、太陽叫“尼瑪”,感謝叫“吐基其”、請坐叫“雪頓迦”,喝青稞酒叫“嗆懂起”、沒有結婚的姑娘叫“普姆啦”、結婚的姑娘叫“阿佳拉”、當官的叫“崩布啦”、小娃娃叫“窩啰”;雞蛋叫“貢嘎”;香煙叫“塔瑪”…。
接著就是那段特殊時候,剛開始就是批判吳唅、鄧拓、廖漠薩。而且還要寫批判發言稿,由于我的文化低,把鄧拓寫成“稱砣”,鬧了一些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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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0年上半年,日喀則、黑河地區叛亂部落及(四)川、青(海)地區逃入的部分叛亂分子活動在馬泉河以南,中尼邊境以北地區。西藏軍區以八千七百余兵力進行圍剿,叛亂武裝主力逃至尼泊爾境內的木斯塘,經常回竄仲巴、扎東、貢當的格牙、娘村、汝村、鴿子洞邊境一線實施擾亂。
為加強邊境安寧,1968年上半年,奉上級命令:“我連成建制連隊從吉隆扎村駐地移至貢當果仁溝駐防。”我們從吉隆扎村乘坐汽車翻越馬拉山,馬拉山公路上的積雪很厚,上坡時常常下來推車前行,下坡又危險,心臟病都要嚇出來。然后到馬拉山兵站再往右側走,一直到昌果。從昌果到強拉山公路段時,162團3營部分干部戰士以及民工還在修公路,有的路段凸凹不平,車輛顛簸得很,為防止意外,人員不得不下車來步行,待路況略好一點后,又上車。就這樣折騰下車,折騰爬車,步行相結合,好不容易到貢當,在貢當休息一晚上。一排就留在貢當營部,主要任務是站崗執勤,保衛營機關和要害部門。其他三個排步行到果仁,雇老百姓的牦牛馱運帳篷、主(副)食等前往果仁溝。
我們一到果仁溝,舉目仰望四周山尖高矗入云,環顧四面山脊荒涼,滿目砂礫,對極端荒蕪的果仁溝是一言難盡。盡管自然環境擺在眼前,全連干部戰士不等不靠,發揚在扎村開墾荒地精神,因風沙大,在靠有山壁坎前挖地窩子凼凼,在凼凼上面擱上木棒捧,木棒捧上面鋪上青稞草,在青稞草上面蓋上泥土,就是當時說的“地窩子住房”通常住一個班。還有就是挖若大一個凼凼,把帳篷搭在凼凼里,帳篷頂尖留在外面。總而言之,六十年代邊防連隊(哨所)住宿這一類型的“住房”而外,就是住碉堡(站崗執勤和住宿融為一體)。爾后才逐漸打土坯磚修建營房,從營房挖塹壕通往無名高地,在無名高地修筑防御工事,修筑隱蔽部,挖交通壕、塹壕、火力火器位置等住、行、打、防御一體的工事。
連隊主要任務是:守衛格牙山口(又叫甲拉山口),前沿哨所住一個班,地堡射孔直線距離格牙山口一千多米,前面隔著一條大雨裂沖溝。連隊距前沿哨所大約有600至700米左右,前哨住一個班,白天一名戰士輪換站崗執勤,其余人員參加連隊正常工作。晚飯后戰士們就從連隊駐地沿塹壕爬上前哨。
1968年大約是8月份的一天,快要吃晚飯的時候,駐地附近一名藏族群眾跑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到達連隊,慌慌張張地跑到連隊報告,對索朗多吉副指導員說:“崩布拉,崩布拉”,索朗多吉說:“吭嘰克”(漢語:干什么的意思)?桑作村(格牙山口下),有幾名咔瓜啦(漢語:即叛匪),索朗多吉聽后非常緊張,問老百姓這個情況是真是假?老百姓用右手掌來回抹頸脖子(示意如果是假的,你們可以把我的頭割下來)。因為當時我連與駐地附近群眾軍民關糸特別好,群眾如果發現邊境有異常情況,立即向連隊報告,所以,這名群眾在格牙山口附近發現叛匪蹤跡,就立即跑來連隊報告。連隊聽了這名群眾的報告后,全連馬上緊急集合,立即組織人員,挑選了一個加強排。正好把我也挑上了,我當時在輕機槍班。分成四個小組,由副連長帶隊。平時要行走90分鐘的路程,這次走了4、50分鐘。戰士們一路小跑,戰士們累得上氣不接不氣,跑在最前面的是一名黨員班長,不到40分鐘就跑到桑作村。體力弱的戰士,跑得臉發青,嘴唇發紫,清口水掉在地上,就像“耦斷絲連”那種情形。我們四個小組跑到桑作村外面,對村莊外圍先進行了包圍,爾后從四個不同方向進入那個村莊,那個村莊房屋不多,但面積不小。村莊里面靜悄悄的,沒有一點動靜,我們進行四面包抄搜索,最后還是沒有一點動靜,未見叛匪蹤影,又擔心遭遇埋伏,我們就向村莊內喊話:“繳槍不殺…”,結果抓到一名叛匪,叫多吉才朗。我們在村莊外面的一條小路上發現一堆馬糞,用手背一探,還有點熱乎熱乎的溫度,以此說明叛匪騎上馬匹在我們包圍村莊之前逃出村莊越境了,這時已是晚上十點多鐘了。把多吉才朗押送到上級指定地點審問,他一句話也未說。我第一次感受到守衛邊防不是一句空話,真是不容易。
(注:根據范灶來同志2023年12月29日,在甘肅省武山縣康鑫賓館四樓會議室,受邀接受采訪錄像錄音講述及老兵座談會筆記綜合整理部份內容)
(未完待續)
(注:本文插圖均由作者提供)
整理者簡介:
劉光福:籍貫重慶市石柱土家族自治縣,1972年12月入伍,在西藏日喀則邊防服役16個春秋,歷任戰士、班長、排長、副連職干事,連政治指導員,駐崗巴縣56206部隊副部隊長轉業返渝。轉業就職于重慶市石柱縣建設銀行支行至光榮退休。“青春無悔、賦閑懷舊”,律詩、隨筆等“思念戰友,追憶邊防”的真情流露,被軍地友人廣泛稱贊……
作者:劉光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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