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1996年，沖繩島一間破舊的木屋里。

106歲的春山淑子穿著那件白色旗袍，躺在床上。

她望著墻上的畫像，嘴里喃喃念著："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然后，閉上了眼睛。

——《壹》——

藝術與愛情的碰撞

1905年，東京下了第一場雪，李叔同租住在春山家的二樓，房東的女兒春山淑子剛滿15歲，長相清秀，性格文靜。

這個中國留學生每天都在房間里練字畫畫，有時還會彈鋼琴。

琴聲傳到樓下，淑子總是停下手中的活計，靜靜地聽，"你愿意當我的人體模特嗎？"某個午后，李叔同突然開口。

淑子臉紅了，但還是點了頭。

她需要錢補貼家用，父親的小生意并不景氣，第一次當模特，淑子緊張得渾身發抖，李叔同注意到了，放下畫筆，輕聲說："不要怕，藝術是神圣的。"

兩個月后，淑子不再緊張，她開始期待每周三次的繪畫課。

李叔同會給她講中國的詩詞，教她寫簡單的漢字，淑子學得很快，也很認真，"叔同，你以后會回中國嗎？"一次課后，淑子忍不住問。

"會的，我要把西方的藝術帶回去。"李叔同收拾畫具，頭也不抬。

"那我呢？"李叔同停下手，看著她，那一刻，他心動了，1907年，兩人在東京一個小教堂舉行了婚禮，沒有盛大的儀式，只有幾個中國留學生作證。

淑子穿著白色和服，李叔同穿著西裝。

她在心里發誓：這輩子只跟這個男人走，婚后的日子平靜而幸福，淑子學會了做中國菜，李叔同教她寫字繪畫。

1909年，兒子出生，1911年，李叔同決定回國，"我在上海找到了工作，我們一起走。"他對淑子說，淑子沒有猶豫。

她賣掉了所有嫁妝，跟著丈夫來到上海。

1918年，女兒春山油子出生，淑子以為生活會越來越好，她不知道，這是她最后的幸福時光。

——《貳》——

慈悲與私情的撕裂

1918年8月，杭州虎跑寺，李叔同跪在佛像前，剃掉了滿頭黑發，從這一刻起，他不再是李叔同，而是弘一法師。

消息傳到上海，淑子不敢相信。

丈夫前幾天還在家里陪孩子玩，怎么突然就出家了？她抱著5個月大的油子，拉著兒子，連夜趕到杭州，"叔同！叔同！"淑子站在寺門外大喊。

守門的僧人說："施主，弘一法師已經出家，不見俗人。"

"我是他妻子！"淑子聲音都啞了，僧人搖頭："出家人四大皆空，哪里來的妻子？"淑子在寺門外跪了三天三夜，第四天，李叔同終于出現了。

他穿著灰色僧袍，雙手合十，眼神平靜得可怕。

"你說過愛我的！"淑子聲嘶力竭，李叔同看著她，緩緩開口："愛就是慈悲。""慈悲對世人，為何獨傷我？"淑子的話像刀子一樣尖銳。

李叔同沉默了很久，最后，他從懷里掏出一個包袱。

"這里有三個月的薪資，還有一些物件，你帶著孩子，好好生活。"包袱里有一塊懷表，一縷胡須，幾封家書，還有一張手抄的《送別》。

淑子接過包袱，手在顫抖，李叔同轉身走向寺門。

"叔同！"淑子最后喊了一聲，李叔同沒有回頭。

——《叁》——

孤島上的漫長等待

回到上海，淑子才心如死灰，國內待不下去了，鄰居指指點點，房東催著交房租，淑子決定回日本，但日本也不是容身之地，父母見到她，臉色鐵青。

"滾遠點！"母親指著門口，"我們沒有你這個女兒！"

淑子被趕出了家門，她抱著兩個孩子，拖著行李，在東京街頭流浪，最后，她想到了沖繩，那里偏遠，沒人認識她。

1918年，淑子帶著兒子和女兒，坐上了開往沖繩的漁船。

海上顛簸，她吐得快虛脫了，但始終護著懷里的孩子，沖繩島比想象中更荒涼，淑子在一家鄉村醫院找到工作，白天當護士，晚上幫漁民補網。

有時候，她還要下海捕魚。

海水冰冷刺骨，但總比東京的白眼溫暖，日子過得很苦，有時候連米都買不起，淑子就煮海菜湯給孩子喝，但她從不賣那些遺物。

懷表、胡須、家書、手抄的《送別》，她藏在枕頭下面。

1942年的冬天，淑子在報紙上看到一行字：弘一法師已經圓寂了，淑子在屋里坐了整整一天，她沒有哭，只是一遍遍地摸著那塊懷表。

從那以后，她更少說話了。

——《肆》——

愛情的最后見證

1988年，春山油子作為日本海外協力基金的官員到中國考察，她在北京，上海，杭州走了一圈，想了解父親的生平。

在杭州虎跑寺，她見到了父親的墓碑。

寺里的老僧告訴她，弘一法師是近代著名的藝術家和高僧，他的書法，他的《送別》，影響了無數人，油子哭了。

她想起母親說過的話："他是個了不起的人。"

回到沖繩，油子把在中國的見聞告訴了母親，淑子聽完，只是點點頭，"媽媽不恨他嗎？"油子問，"恨什么？"淑子看著窗外的海。

"他選擇了他的路，我選擇了我的路。"

"那你后悔嗎？"淑子搖頭："愛過，就不后悔。"1996年，淑子感覺到自己的時間不多了，她讓油子把李叔同的畫像掛在床邊，把那些遺物擺在桌上。

她換上了那件白色旗袍，旗袍已經發黃，但樣式依然優雅。

"媽媽，你要見他去了嗎？"油子握著母親的手，淑子笑了："也許吧。"她閉上眼睛，嘴里念著李叔同的詩："君自故鄉來，應知故鄉事。"

這是她從那個男人那里學會的唯一一句詩，春山淑子走了，帶走了一個時代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