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00多年前的唐朝，衛州新鄉縣（今河南新鄉縣）縣令裴子云斷案喜歡出奇制勝，其中巧斷爭牛案至今廣為流傳。留下的“甥牛舅喂，寄養五載，返牛三十。養者有功，謝贈五頭。”的著名判詞不僅令該案圓滿結束，還讓甥舅親情再續，百姓們交口稱贊。

1000多年后的今天，位于“中原之巔”的老鴉岔山下的河南省靈寶市人民法院故縣人民法庭，大力弘揚和發展新時代“楓橋經驗”，讓案結事了真正落地生根。不久前，靈寶市人民法院故縣法庭何肖飛法官運用司法智慧，巧妙、圓滿化解了一場因牛而起的買賣合同糾紛，上演了一場現代版的“斷牛案”。

買賣牛引風波

老高和小賈是多年好友，小賈從事販牛生意，老高是當地的養牛專業戶，倆人經常打交道，相處得也十分融洽。2022年11月，老高聯系小賈買牛，雙方簽訂協議書一份：“小賈的40頭牛以每公斤28元的價格賣給老高，共計12010公斤，另加牛犢3000元，合計老高共欠小賈牛款33萬余元，老高2023年1月前付給小賈20萬元，2023年4月前其余欠款全部付清。”誰知到了約定的時間，老高卻遲遲不兌現承諾，小賈生意周轉也急需用錢，多次向老高催要無果，便一紙訴狀將老高訴至法院。

2025年5月的一天清晨，剛踏進法庭大門的何肖飛就聽到院子里傳來兩個人爭吵的聲音。

“你說過稱的數一兩都不差，但是牛買回來我就覺得不對勁了，你就是想來坑我，現在還惡人先告狀。”

“老大哥，你說這話也太傷小弟我的心了，咱倆朋友這么多年了，我為啥要坑你呢？再說給牛過稱后，你說斤數不對，我約你好幾次咱們再次過稱，是你自己不來啊。”

老高和小賈之間的“牛事”，各執一詞，互不相讓。

“既然你們相信法庭，那咱們就依靠法律，事情再亂再難咱們進去慢慢說，都心平氣和坐下來解決問題。”何肖飛忙給兩人拉開，決心把這事理個明白，讓糾紛止于法庭。

深入了解這起案件時，何肖飛發現，來法庭之前老高和小賈也嘗試過解決問題，他們共同認識的溫某作為中間人，與二人協商提出：老高因經濟問題無力撫養這些肉牛，讓小賈把剩余的30多頭牛再拉回去“頂賬”。兩人也都同意，但小賈回購這33頭牛再次過磅時，告知老高凈重為10070公斤，老高卻提出異議，認為斤數不對。小賈通過電話、短信多次溝通，告知老高可以自己重新來過稱，老高雖口頭答應，但遲遲未行動，兩人多次協商無果，才引發訴訟走上了法庭。

“這個‘牛官司’還得盡快妥善處理，多拖延一天喂牛的成本就要多增加一部分，很可能會衍生其他訴訟案件，不僅增加雙方訴訟成本，糾紛還會進一步激化。”想到這里，何肖飛決定去牛場轉一轉，通過“背靠背”溝通的方式，尋找雙方可能調解成功的契合點。

法官巧解“牛疙瘩”

牛場里，小賈正在給小牛們上草料，忙的滿頭大汗。

“何法官，你也看到了，這養牛也不是個容易事，一天兩頓喂養，花體力不說，光是草料、飼料的成本也不少，睜開眼睛就得花錢，老高經濟上有困難了我能理解他，我把牛拉回來自己喂都可以，但是他得給我補下差價，我這要求也不過分吧。”

了解到小賈的意思后，轉身，何肖飛又來到老高家中，此時，老高正在照顧自己臥床的母親。原來老高的母親年事已高，去年生了一場大病，花費幾十萬元的醫藥費，一下子造成了家庭經濟困難，等不到牛出欄就失去了喂養能力，看著幾十頭牛嗷嗷待哺，老高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

通過和雙方溝通，何肖飛發現這個“牛官司”其實也不難，“賣牛——買牛——再回購牛”的基本事實清楚，雙方也沒什么異議，目前的爭議點就在于：小賈認為自己回購牛時，應該以過磅斤數結算，老高要據此補差價；而老高卻認為，說好的是讓小賈把剩余的牛拉走，兩人之間的欠款問題就兩清了。

隨后，何肖飛又走訪了中間人溫某，最終，結合溫某的證言、雙方的通話錄音和短信內容以及牛只交易的一般市場規則，可以相互印證：雙方回購牛只，應以過磅斤數進行結算，老高應當為小賈補上回購牛的差價。

這樣看來，依法判決是很容易的事情，但是，判決雖易，判決的“后遺癥”卻顯而易見。雙方各有苦衷，如何能真正案結事了，何肖飛又陷入了沉思。

“原告、被告已經是多年的朋友了，也是因為遇到難事而沒有能力履行，調解還得把重心放在‘內力’上，希望他們案子結了友情還能再續。”何肖飛仍想在判決前再試試為雙方調解。多次與村干部、養牛專業人員共同參與溝通，展開多輪“背靠背”“面對面”的調解，努力促使雙方縮小爭議差距。但由于當時肉牛養殖市場行情不好，小賈和老高都不愿意作出讓步，且對立情緒嚴重，調解一時半刻沒有起色。為了減少養牛成本的繼續擴大，法庭依法作出判決：“老高十日內向小賈支付50440元，（初次賣牛斤數12010公斤-回購牛斤數10070公斤）*26元/公斤=50440元。”

“牛官司”實質化解

判決下發后，老高和小賈都沒有提起上訴，但何肖飛的心里總覺得有塊石頭未落地。一邊是辛苦喂牛的小賈，一邊是照顧生病母親的老高，兩人都是為了生計需要資金周轉，一紙判決能真正解決問題嗎？

夏初的天氣已經有幾分炎熱，盤旋的山路兩旁郁郁蔥蔥，在通往老高家里和小賈養牛場的那條路上，何肖飛已記不清走過了多少個來回。這天，他又一次來到老高的家里。

“何法官，案子都判了你咋又來了，我現在沒錢還，你們也不能這樣逼我啊。”老高看到何肖飛“不請自來”還有些惱火，抵觸情緒明顯。

“老高，你別多想，我就是來看看你最近的生活。我知道你也是遇到了難事，要不然你和小賈相處這么多年都很融洽，不到萬不得已，誰也不會背信于自己的朋友。”

聽到這話后，沒想到老高竟坐在一旁抹起眼淚。

“何法官，我養牛幾十年了，和小賈經常打交道，他也知道我不是那種背信棄義的人，但我實在沒辦法了，我也想好好把那批牛養到出欄然后賣個好價錢，但老母親病重，咱得管啊......”

見老高態度有了緩和，何肖飛趁熱打鐵，又趕緊問問他目前的生活情況、經濟來源，通過判后答疑、釋法明理，為他算清這筆金錢賬、友情賬，動情解結。

“何法官，我知道你也是為我著想，就像你說的，這欠款一日不還都會產生更多的利息，其實我最近也在想辦法，家里還有三頭要出欄的牛，我把它們賣了先給小賈一部分錢，他養牛也需要資金，剩下的我慢慢分期還，養牛就是我這輩子最大的手藝，以后我還是要和小賈兄弟打交道的。”

最終，在法庭主導下，老高和小賈達成了還款計劃：老高一次性支付給小賈2萬元，剩余3萬余元分十個月還清。雙方所有爭議一攬子處理完畢，小賈和老高笑著握手言和，友情也得以延續。

至此，這起“牛官司”得到了實質性化解，遠處牛棚里傳來的“哞哞”的牛叫聲，也仿佛在訴說著糾紛化解后的和諧“楓”景……（王 琦）

【編輯 瀅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