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西
香煙在指間被點著，紙卷的煙支便悄然燃燒起來。小小一點紅火在寂靜里明明滅滅，如一顆微縮的暗星，而青煙則裊娜升騰，彌散于四周，仿佛慢條斯理、無始無終的飄忽之魂。
煙絲燃著，煙霧便彌漫開來，漸漸盈滿房間，氤氳繚繞，將人裹入一層薄薄的紗帳。吸煙之人端坐其中，凝神靜思，又或恍然出神，思緒也隨煙縷飄遠，恍若踏上了遠行的迷途。吸煙者常常一口一口吸吮著，煙霧入口入肺，隨即又自唇間逸出，裊裊上升，在空氣里延展、變形，最終消散不見，仿佛生命里無數(shù)渺茫而不可言說的心事。我常見那煙灰累積，灰白的一截，終于不堪重負般彎曲、斷裂，無聲墜入煙灰缸中，化作死寂的灰燼——仿佛一切有形之物，終歸要落定于這卑微的歸宿。
至于吸煙者，多是獨自一人時方才點燃香煙，煙頭明明滅滅之間，繚繞的煙圈繚繞升騰，如寂寞的舞者，終究尋不著歸途。煙灰缸里越堆越高的殘骸，恰如記憶里那些不斷累積又終歸寂滅的往事。偶爾有鄰座老者被煙嗆得咳嗽不止，那聲音沙啞而斷續(xù)，如枯枝被風折斷，突然攪亂了煙霧的寧靜。
一支煙終于燃盡，紅火熄滅，只留下蒼白的煙蒂，余煙亦將飄散殆盡。煙灰缸內(nèi)唯余一點殘余的灰燼，輕如塵埃，吹彈即散。煙霧終究散去，人亦終究要散去，如同這灰白的蛇，盤踞過處，徒留下些微嗆人氣息，最終卻連一點痕跡也無力留下——它不過是一場恍惚的夢，用燃耗生命的方式，造出片刻縹緲的云霓，最后連自己亦化為灰燼，歸于虛空。
生命原本在呼吸之間明滅，何須再借這自欺的浮煙，去模仿那終歸虛無的幻影？人終要散場，不如讓肺腑里流動的，是真正清冽的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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