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學在不斷變化,究其實,是市場在不斷變化。
文學要適應市場的變化,而不能讓市場適應文學的變化。遠古時期,文學沒有市場,人們只是通過口耳相傳講故事,傳播一些民間的歌謠。有了明確的社會分工以后,就有了專業的文人從事創作。不管是寫詩作詞還是寫文章,都可以做到專業化的程度。有了專業化程度,文學就從民間脫穎而出,變成了文人士大夫們欣賞的東西,也日漸精致。文學出現了分野,有雅文學和俗文學之分。雅文學是文人士大夫們欣賞的文學,而俗文學是民間老百姓欣賞的文學,并不能完全等同。文人士大夫們大多有官職,通過權力推行文學作品,也就是通過權力制造文學市場的需求。文學并不產生直接的社會作用,卻可以影響人的精神,影響人的思想,讓讀者產生強烈的共鳴。有讀者需求,就會有文學的生產,這是顛撲不滅的經濟規律。文人士大夫喜歡寫詩作詞,那么文學市場的詩詞比較火爆,會供不應求,甚至很多文人士大夫都來寫詩作詞,最終弄得詩詞泛濫,卻絲毫不影響在文學市場流行。詩詞始終都是古代文學的正統文體,被文人士大夫推崇,也被統治階級推崇,甚至很多皇帝都寫詩作詞,自詡為詩人,但并不一定是純粹的詩人。雖然明清小說比較繁榮,也證明了社會的開化程度,但小說始終不能登大雅之堂,只能算作俗文學中的一種,而雅文學仍然以詩詞為正統。
新文化運動以后,作家們開始用白話文寫作,不再用文言文寫作,打破了詩詞的壟斷地位,最終讓小說和散文登上了大雅之堂。一直到現在,小說成了文學的主流文體,受到了資本的追捧,也受到了權力的推崇。文學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主要還是因為文學市場發生了變化。文學逐漸走向市場化之后,資本控制了文學市場,要推崇一些網絡小說,同時對一些火爆的網絡小說進行改編,改編成電影或電視劇,打造一些周邊文化產品,全面推向市場,在各個文化層面開始撈金。小說成了撈金的工具,也成了其他文化領域創作的基礎,最終會形成某種文化現象。而一旦形成文化現場,文學市場就會產生一些新的小說,產生新的文化現象,最終形成生生不息的態勢。文學會適應市場的發展。倘若作家寫的作品并不能拿出去發表,只能自己看或親朋好友看,那么這樣的作品就算沒有產生巨大的社會價值,作家就會因為沒錢而生活無著,甚至放棄寫小說,認為自己不是寫小說的料,沒有那樣的天賦。其實他可能寫得不錯,只不過生不逢時,沒有受到資本的追捧,也沒有受到權力系統的扶持,只是在小說中說了真話,就被限制發表。也就是說,文學創作要受到資本的影響,受到權力系統的管控,倘若不能適應這兩方面的要求,再好的文學作品也難以發表,難以產生巨大的社會價值。
作家寫作都帶有功利目的,就是為了讓自己寫出的作品獲得推崇,而且要大賣特賣,賺很多錢。雖然很多作家聲稱寫作不是為了錢,只是為了培養興趣愛好,為了陶冶情操,但他們仍然希望自己的作品大賣,希望通過寫作賺很多錢。這種想法在古代是丟人的,因為寫作被看作無功利的事,甚至只是圣人立言的一部分,要通過立言傳播圣人思想。而到了現在,通過寫作賺錢并不丟人,甚至被看成是正當的行為。很多暢銷書作家就在干這樣的事,通過寫暢銷書賺了很多錢,但暢銷書只是流行一段時間,卻并不是經典作品。只是適應市場的需求,適應觀眾的期待心理,寫出來的作品就算是暢銷書,可以獲得很多觀眾的認可,甚至被資本連續追捧,被權力系統扶植,可以流傳很長一段時間,也能賺了很多錢。暢銷書一版再版的現象并不少見。暢銷書作家一夜暴富的現象也不少見,但暢銷書成為名著的現象非常少見,幾乎沒有。暢銷書只是適應了文學市場的需求,卻沒有凸顯文學創作的藝術特色,或者說不具備文學經典作品的魅力,只是為了短時間圈錢,當然也就不可能流傳久遠了。
暢銷書可能只適合發行的那個時代,或者說只適合暢銷的那個時代,而那個時代過去之后,暢銷書就不再暢銷,不再適應時代的需求,甚至被人們丟進了故紙堆,放進了廁所,當成手紙了。上世紀八十年代,提倡心靈美,提倡改革,于是文革之后的反思文學出現了,改革文學也出現了,尋根文學出現了,先鋒派文學也出現了,甚至有著百花齊放的現象。到了九十年代,下海潮出現了,經濟走向了全面開放的時代,于是就有了下海文學,也有了下崗潮,當然也就有了下崗文學。當城市化進程開始之后,很多作家進入了城市,由原來描寫小資產階級到變成小資產階級,成了被市場裹挾的媒體語言實驗者。他們要描述城市人的生活,描寫城市化的進程,最終促成了城市文學的興起。而資本投入網絡平臺之后,興起了網絡文學,其實就是資本投入與運作的文學。當人們滿眼看到的都是網絡文學的時候,文學的格局似乎就被改寫了,而文學市場也出現了很大的變化。畢竟作家們要通過寫作謀求生存和發展,追求名利是自然的事,想要迎合讀者需要,寫一些玄幻或修真類的作品也是被允許的。倘若每個作家都想寫出偉大的作品,要十年磨一劍,那么很多作家就會被餓死,還有很多作家會轉行干別的。
文學市場的繁榮促進了作家的寫作,同時也促成了很多平庸之作的產生,當然在資本和權力的運作之下,很容易產生平庸的作品,而所謂文學獎評出來的偉大作品也不值一提,很容易成為權力運作的工具,成為資本推崇的賺錢商品,而不是純粹的文學作品。雖然文學作品要適應市場的發展,但偉大的文學作品是能夠穿越時空的,適應不同的文學市場需要,適應不同的讀者需求,產生恒久的魅力。倘若忽略這一點,只是讓文學適應市場的變化,最終會催生很多暢銷書,催生很多網絡文學作品,卻不能催生偉大的作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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