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表現技法和藝術形式影響了當代畫壇至少三支流派,其一,水墨光影,其二,大漠沙彩,其三,多彩胡楊。每一支流派的技法皆從他的繪畫中借鑒而來,每一支流派的代表畫家也都說自己“獨創”,并以獨創自居,另立了門戶,遠揚了名聲。
黃名芊,1935年出生在江西南康。初中時期,由于美術成績優秀,15歲的黃名芊被保送到南昌師范學校。1957年,在江西省已經嶄露頭角的黃名芊被南京藝術學院錄取,還擔任油畫班的班長,師從俞劍華、陳大羽、蘇天賜等名師,隨后改學中國畫。1961年,畢業之時,正值國家三年自然災害的困難時期,黃名芊帶著火一樣的青春投入到國家建設之中,他被分配到無錫輕工業學院(即今天的江南大學),黃名芊與另外三名青年教師一起,參加輕工產品造型美術設計專業創建,成為江南大學設計學院的創始人之一。幾十年以來,在中國美術設計領域中,該校設計學院始終緊隨中央工藝美術學院(現清華大學美術學院)之后,神一般的存在。作為該校的奠基者,黃名芊教學相長,桃李天下,功不可沒。如今,很多學生已經成為設計名家,還有很多學生在全國知名院校擔任重要領導職務,正為中國美術設計事業貢獻著力量。
功成名就的黃名芊還積極投身公益事業,他以拳拳之心興學助教、修建楊開慧烈士陵園、向地震災區捐款捐物、贊助江蘇省運動會。多年以來,黃名芊先后通過義拍義賣的方式捐助了38幅精品力作,向社會傳遞了大愛。
特別一提的是,大約2000年前后,中國剛剛成立拍賣公司之初,傅抱石的作品就成為拍賣會上的“寵兒”,屢創新高,收藏市場也熙熙攘攘,暗流涌動,卻無一本翔實可靠的資料,眾多“抱石熱”均無從稽考,多把假畫當成真畫研究,且視若珍寶。2005年,黃名芊著作《筆墨江山——傅抱石率團寫生實錄》出版,并舉行新書發布會,一時間,政府領導、收藏家、企業家、學者、書畫愛好者,群賢畢至,高朋滿座。
《歡快的節日》
作為上世紀六十年代轟轟烈烈的“傅抱石率團兩萬三千里寫生”的參與者,黃名芊與傅抱石、亞明、錢松巖是師生關系,也是創作寫生成員之一。為老師著書立傳是黃名芊的情感需要,也為歷史留下一份珍貴的資料。如今黃名芊也已90高齡,黃名芊的“沙漠皴”也如“抱石皴”一樣成為一種獨特的藝術樣式。
在藝術探索方面,黃名芊幾經變法,終于描繪了一個眼中世界,也創造了一個藝術世界,那世界是戈壁沙灘的景觀,也是他的情感所系。
早在1960年“傅抱石率團兩萬里寫生”之后的南京巡展上,黃名芊的作品就閃亮登場,得到眾多老師的好評。毫無疑問,那個時期,黃名芊深受傳統繪畫的影響,又得到錢松巖、傅抱石、亞明等老師指授,他以傳統筆墨畫寫生,兼以油畫技法揉入筆墨之中,雖然作品與老先生相比,略顯稚嫩,但可以看到扎實的筆墨功夫,也能看到形、光、色、線的寫實能力。
正是經歷了“傅抱石率團兩萬里寫生”的游歷,黃名芊對傳統水墨有著深刻的理解,對形、光、色、線也有著獨特的認知,加上精力旺盛,思維活躍,又恰逢上世紀八十年代“85藝術新潮”對中國繪畫的影響,很多立志有為的一線畫家嘗試各種藝術形態,黃名芊也依仗著嫻熟的中西融合的技法畫了很多或抽象水墨、或實驗水墨的作品。
上世紀八、九十年代,隨著中國改革開放的腳步不斷加快,中外合作日益密切,德國考察團到無錫輕工業學院參觀講學,走進了黃名芊的工作室,瞬間引起共鳴,談笑間,欣然邀請黃名芊赴德國辦展。1993年,第一次辦展時,好評不斷,反響熱烈,于是,1997年,德國卡塞爾市銀行又向黃名芊發出邀請,向黃名芊提供了交通、食宿、出海報、出畫冊、布置展覽等費用,此次展覽了黃名芊的水墨荷花、抽象山水、意象形態等作品,共計61幅作品,德國《黑森周報》、法國《歐洲時報》還發表了《黃名芊山水畫東西文化嬌樑》的評論文章,又一次引起德國工商、金融、文化界人士極大關注。由此,黃名芊也逐漸認識到“隨人作記終后塵,自成一家始逼真”的藝術真諦,為了“不與他人同”,黃名芊“畢其功于一生”,不斷調整思路、不斷修正藝術目標,千帆歷盡,也成了高標。
說起獨特的沙漠系列,則源于1987年,黃名芊第一次到新疆寫生。那時,蒼茫、浩瀚的戈壁沙灘就觸動過他的內心,讓他感到震驚,也就是從那時起,黃名芊就開始嘗試描寫戈壁沙灘。幾年實踐之后,黃名芊似若找到了方向,但是“登堂入室”卻是一個積年苦修的過程。困難總能激發斗志,也許因為每天面對表現沙漠的困惑,讓他感到愛恨交加,才使他越畫越恨、越畫越愛,也許有多恨,也就有多愛,才使他不斷與筆墨較勁、與汗水較勁,也正是因為困惑伴隨著愛恨,黃名芊恨的徹底、愛的深切。于是,黃名芊像傅抱石、錢松巖、亞明一樣,開啟了“凡數萬本”“廢畫三千”的模式,也開啟了年年前往戈壁沙灘,方得沙漠、綠洲之真骨,方得胡楊、駝鈴之真魂的探索旅程。
《金秋》
幾十年以來,每年暑假,黃名芊都會去戈壁沙灘寫生,沙漠早晚溫差很大,白天氣溫可達40度以上,晚上又陰冷逼人,黃名芊多次感冒,卻有病不休,繼續寫生。在塔克拉瑪干寫生歸途中,黃名芊不幸跌斷鎖骨,卻忍著劇痛乘機趕回無錫治療,數月方愈。還有一次在塔克拉瑪干沙漠寫生中,黃名芊穿過一片沙柳林,由于橫七豎八的樹枝擋住去路,黃名芊在沙柳林中走了很長時間,又才回到原來出發的地方,那時,天將幕黑,心急如焚,極有可能迷失方向,實屬冒著生命危險寫生。在探索沙漠畫法中,由于視力過渡疲勞,二次患中心性視網膜炎,由于長期用眼過度,2013年古稀之年患老年黃斑病變,至今每隔幾月還須打針治療。為畫好沙漠,為了寫生,黃名芊歷盡艱辛,始終不渝。
幾十年以來,黃名芊跋涉過荒無人煙的戈壁、深入過烈日炎炎的沙漠、穿越過狐兔縱橫的荒野,他“搜盡戈壁沙灘打草稿”,也“籠天地于形內,挫萬物于筆端”。在戈壁沙灘之中,黃名芊感受浩瀚無垠的奇觀,在古道城垣之前,黃名芊體悟遙遠的歷史滄桑,在胡楊之下眺望綠洲,黃名芊“思浩蕩,神飛揚”。
幾十年以來,黃名芊去過新疆塔克拉瑪干沙漠、古爾班通古特沙漠、內蒙古巴丹吉林沙漠、寧夏沙波頭沙漠、甘肅鳴沙山、騰格里沙漠,他還去過埃及撒哈拉沙漠、阿聯酋沙漠,每到一個地方,他都隨身攜帶紙筆,隨手摩記。在那貌似平凡,而又神秘的天地中,黃名芊發現藝術之未知,捕捉創作之靈感,表現或荒涼、或蒼茫、或雄渾、或寧靜的藝術之大美。駱駝、沙漠、綠洲、胡楊、余暉、朝陽,一切都極富詩意,那是李賀的“沙如雪,月如鉤”,那是高適的“大漠秋塞,故城斜照”,那時王維的“大漠孤煙,長河落日”,那也是李白的“高歌取醉,縱逸起舞”,司徒空的“荒荒油云,聊聊長空”……。
幾十年以來,戈壁沙漠、胡楊綠洲、古道駝鈴是黃名芊“臥游暢神”的棲所、是“精神往來于天地之間”的道場,在那里,他如宗炳一樣置身山水之間,“含道暎物”“澄懷昧象”,他如荊浩一樣身居太行,畫山水,與山水爭神,畫草木,與草木爭魂。他描繪著沙漠的自然景觀,又將自然與胸臆結合,一筆一畫,一色一彩都如日記一樣,記錄著他的真情、他的感悟,記錄著他的人生軌跡。
張璪提出“外師造化,中得心源”。清代畫家吳歷也強調:“不將粉本為規矩,造化隨他筆底來”……。歷代畫家無不把自然作為直接的審美對象,并進行深度再現。無疑,黃名芊也遵循此道,他把沙漠景觀作為一種情感的載體,以此寄托情感,安放靈魂,因為每每想到大漠戈壁的蒼茫,他都魂牽夢繞,每每面對風沙彌漫的古道,他心底也總是泛起懷古之情,而戈壁沙漠則給他一種史詩般的壯觀,于是,黃名芊似若發現一方凈土,讓他不知疲倦,遙想神游,他繪畫風貌也經過千錘百煉之后,終于“別與古人,又別與今人”。
《大漠明珠莫高窟》
縱覽黃名芊的作品可以看到,他的畫處處都給人一種觸手可及的質感,仿佛可以觸摸的沉甸甸的沙丘、仿佛可以徜徉于晚霞余暉之中、仿佛可以身臨綠洲而遠望神游、仿佛可以聆聽到叮叮當當的駝鈴……,那是一種“沙漠步步移,風景面面觀”的真實視覺,卻比自然更真、比沙漠更美。但是,黃名芊并不僅僅留戀于真實,黃名芊認為:“真實與意境結合在一起才是一個藝術世界,因為藝術不是,也不應是現實的簡單再現,而是現實的再創造,那是對美好現實的挽留,那是對缺憾現實的修補,也是對轉瞬即逝的心境一種永恒記憶,染上了自我的色彩,也折射了一個自我的世界。”為此,黃名芊常常面對自然致力于情景合一的醞釀,在“藝術表現”與“真實存在”之間,捕捉符合自己心境的表現元素,并通過高超的技巧在“致廣大”與“盡精微”之間達到一種平衡,從而實現精微的寫實、逼真的效果,同時,并不缺乏詩意空間、情感空間,更不缺乏水墨獨有的生動性,以及隨類賦彩的神韻。黃名芊總是以獨特“沙漠皴”把“寫實”與“寫意”結合起來,他也常常以獨創的“積點成線,擴線為面”的表現方式把“精工”與“率性”結合起來,讓沙丘、天空、光影等具象之物在筆墨、色彩的變化之中,顯得美輪美奐,妙韻橫生,又充滿詩情畫意,既體現出精妙入微的寫實功力,又彰顯了“功期造化,對景造意”的自如。
在處理意象時,黃名芊講究虛與實的結合、遠與近的呼應,還著力于層次與空間的過渡,從而使意象與具象,或得于寰中、或超于象外,相融相合,而在處理具象時,黃名芊則依仗著扎實的造型能力把色彩、光影、透視等新時代藝術表現語言充分運用于具體物象之中,使自然中的沙丘、天空、光影在筆墨與色彩的輝映中因地制宜,使一處沙丘、一束光線、一抹色彩都因景而變,不套用程式,不千篇一律,很鮮活,很自然,畫面既給人一種身臨其境的視覺體驗,又給人一種妙不可言的意境。
無疑,戈壁沙漠成就了黃名芊,因為,戈壁沙灘激發了他,讓他開創了一種嶄新的藝術形式,但是,黃名芊也成就了戈壁沙漠,因為他賦予戈壁沙漠一種藝術的色彩,那色彩使荒寒富有生機、使粗獷富有內涵、使孤獨富有詩情、使蒼涼富有意境……。
如今,黃名芊足跡遍布了神州大地,眼界搜盡了古今經典,技法融通了中西神髓,他的戈壁沙漠也在“通會之際”進入了化境狀態。他以“沙漠皴”“積點成線,擴線為面”等表現手法,以放眼世界的藝術精神,集諸家優長,形成獨特的自家樣式,為他同時代的畫家帶來借鑒,也為后學者帶來參考。
(文/桑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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