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9年春,吳富善,一個在戰亂中摸爬滾打多年的革命者,終于回到了江西吉安那個熟悉又陌生的小村莊。
離家快二十年,他帶著一身風霜站在老屋前,面對嫂子周春莊那疑惑的眼神,過去的記憶一下子涌上心頭。他的歸來,既是自己對家鄉的牽掛,也是那個年代無數人命運的縮影。
吳富善,1912年10月10日生在江西吉安縣一個窮得叮當響的農家。家里祖上留下的三間木屋,屋頂黑瓦掉得七零八落,墻是泥巴糊的,常年剝落。
門前有棵老槐樹,夏天能遮點太陽。曾祖父那輩因為欠債差點把房子賣了,到了他爸吳長壽那代,靠在外做短工扛了十幾年,才把房子贖回來。
吳富善在家里排行老四,上頭有大哥吳富貴和兩個姐姐,下頭還有個弟弟。地少活多,家里常年靠租地主的田過日子,收成不夠吃,孩子們小時候就得下地干活。
吳富善八歲開始跟父親挑水砍柴,扁擔壓得肩膀紅腫,手掌磨出厚繭,回家累得倒頭就睡。家里燒柴煮飯,野菜拌糠是常事,他老搶著吃稀的,把稠的留給弟弟。
大嫂周春莊嫁過來后,家里多個人手,她瘦歸瘦,干活麻利,煮飯洗衣一把抓,偶爾還從自己碗里省點米給他吃。家里沒錢供他上學,他在村塾蹭了幾堂課,認識幾個字,晚上就借著月光在泥地上劃拉著練。
1925年,鎮上開了個掃盲夜校,教員是城里來的,講得頭頭是道,不光教字,還講窮人怎么翻身。吳富善晚上摸黑跑去聽,坐在角落,眼睛盯著黑板,心里跟點著了火似的。他抄下“人人生而平等”幾個字,藏在枕頭底下,反復琢磨。
1928年,鎮上有人搞農會,他十六歲,瞞著家里就跑去參加。那年冬天,他跟幾個伙計去量田地,被地主的手下攔住揍了一頓,嘴角流血,他攥著拳頭站起身,心里憋著一股勁。
1930年,紅軍到了吉安附近,村里傳開了“打土豪,分田地”的說法。吳富善坐不住了,決定投軍。那天晚上,他收拾了個布包,塞了點干糧和破衣裳,準備走人。他爸堵在門口,氣得拿鋤頭攔他。
他掏出一張夜校發的紙,上頭寫著“打土豪,分田地”。他爸一把搶過去,給了他一巴掌,他頭撞門框,血流下來,他抹了把臉,硬邦邦地說要走。那年他十八歲,背著包出了村,加入了紅四軍十二師特務連。
當兵后,日子苦得要命,夜里行軍幾十里,腳磨出血泡,飯里全是糠,吃下去都咯牙。他從不喊苦,打仗沖在前頭,槍聲一響就往前跑。
三個月后,他因為干得賣力,升了副政委,成了隊伍里的骨干。長征那幾年,他跟著部隊翻雪山過草地,背過傷員,走過泥沼,鞋磨穿了,腳凍紫了,也沒掉隊。
抗日戰爭時,他當了八路軍129師3支隊政委,帶隊偷襲日軍據點,回來身上全是泥。解放戰爭,他又跑去嫩江軍區當司令員,清剿土匪,冬天騎馬巡山,風雪吹得臉發麻。
吳富善從一個窮鄉僻壤的少年,變成了革命隊伍里的硬角色。他打過長征,扛過抗日,拼過解放戰爭,一步步走到1949年,成了第四野戰軍的高級干部。幾十年的戰火,把他磨得像塊老石頭,硬朗又沉甸甸。
1949年春天,解放戰爭差不多打到尾聲,吳富善跟著15兵團南下,路過湖南湖北。部隊在湖北黃岡歇腳時,他攤開地圖,手指停在吉安那兒,盯著看了半天。
離家十九年,爹媽早沒消息了,他也不知道老屋還在不在。他找到兵團司令請假,說想回趟家。司令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批了假條,還讓地方上派人護送,怕路上有散兵搗亂。
他穿著軍裝,背著短槍,坐軍車顛回了村口。車輪碾過土路,村里小孩圍著跑,大人遠遠瞧著這個穿軍衣的陌生人,有人覺得眼熟,有人搖頭不信。
他下了車,走過泥巴路,竹林和老屋慢慢出現在眼前。爹媽的墳頭草長得老高,家里木門半掩著,院子里飄著炊煙。
周春莊那會兒在院里喂雞,手里端著碗,抬頭看見門口站個人。她皺著眉放下碗,問他找誰。吳富善摘下軍帽,走近幾步,從兜里掏出一張舊信紙和一本族譜遞過去。
周春莊接過來一看,抬頭盯著他,嘴唇抖了一下,認出他是三弟。她手一松,碗摔碎了,眼淚跟著掉下來,喊著真是三弟,忙往屋里叫人。兩個侄子跑出來,站在門檻邊,瞅著這個當兵的叔叔,沒敢靠近。吳富善過去拍拍他們肩膀,說別怕。
大哥吳富貴從田里回來,手里拎著鋤頭,背已經有點駝了。他站在院子外,看了吳富善半天,吳富善喊了聲哥,他低聲說回來就好。兄弟倆對看了一會兒,二十年的光陰堵在中間,誰也沒多說啥。
晚上家里弄了桌飯,紅薯粥熱騰騰的,野菜裝在破碗里。周春莊從柜子里翻出一塊干肉,切了幾片薄薄的,說是過年留下的。吳富善看著那肉,停下筷子,說跟以前一樣。村里人聽說他回來,屋里擠滿了人,有人提起他小時候偷雞蛋的事,屋里總算有了點笑聲。
第二天,他背了個包,拿了點白紙花,讓大哥帶他去爹媽墳上。山坡上草長得亂糟糟,墳前石碑都風化了。他點了香,風一吹就滅,點了好幾次才燒起來。
他說了句回來晚了,抓了把土壓在香上,拍拍手下山。村里人送了點苞谷粑粑和雞蛋,他留了100塊探親補助,說讓大哥蓋新房,周春莊推不掉,只好收下。
他在家待了三天,第三天晚上,兵團派人送信,讓他趕緊歸隊。他坐在炕邊,借著油燈縫鞋底,手指粗糙,縫得慢吞吞,像舍不得走。
走那天早上,周春莊給了他一包腌菜和幾塊土布,說路上吃。大哥送他到村口,走到老槐樹那兒,他回頭一看,大哥還站著。遠處喇叭響了,士兵來接他,他咬咬牙,轉身走了。
離開老家后,吳富善接著干革命。1948年底到1950年,他當了第四野戰軍第四十四軍政委,參與解放廣州,后來又干過廣州警備司令部副政委、中南軍區空軍副政委。
1955年,他拿了中將軍銜,還得了二級八一勛章、一級獨立自由勛章、一級解放勛章。之后幾年,他先后當了廣州軍區空軍第一政委、司令員、副司令員兼空軍司令員,一路干到1974年。
1975年到1982年,他當了解放軍空軍副司令員,還兼過空軍學院院長。他忙著搞空軍建設,跑去機場檢查訓練,冬天風雪里站著,軍帽都濕透了。
他還抓軍事教育,自己改教材,晚上熬夜寫東西。全國人大代表他也干了好幾屆,中共十二大、十三大還當了中央顧問委員會委員,給軍隊建設提了不少點子。
1982年,他退下來,搬到北京住,日子過得挺簡單,常跟老戰友聊聊過去,翻翻舊照片。2003年12月31日,他在北京去世,活了91歲。
骨灰撒回了吉安的山里,跟老家連在一起。他這一輩子,從長征打到解放戰爭,又干到新中國國防建設,拿了一級紅星功勛榮譽章,實打實的功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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