川南酒城尋找“第二增長曲線”

一顆小小的荔枝，因為《長安的荔枝》熱播，又恰逢荔枝豐收季，收獲了空前的關注度。

“就算失敗，我也想知道，自己倒在距離終點多遠的地方。”主角李善德的這句話，戳中了無數職場人的心窩子。

當觀眾沉浸于緊張的劇情時，一個問題也浮出水面：楊貴妃所食荔枝真的來自嶺南嗎？在真實歷史中，荔枝究竟是如何運往長安的？

細心的人可能會發現，馬伯庸原著提及的荔枝原產地，涉及四川多座城市。瀘州是四川荔枝主產地之一，當地文旅近期多次發文，試圖接住這波流量。

把文化旅游業培育成為支柱產業，當前四川正在專題研究推進文化和旅游深度融合發展、做大做強文化旅游業問題。

借著這波“荔枝之爭”，這座以白酒成名的城市，正在積極尋找“第二增長曲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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荔枝從哪來

前有杜牧帶貨，“一騎紅塵妃子笑，無人知是荔枝來”；后有蘇軾背書，“日啖荔枝三百顆，不辭長作嶺南人”。

這使得人們長期以來，認為楊貴妃吃的是嶺南荔枝。

但李善德苦于“嶺南距離長安至少2100余公里，加急運輸也要7天。”歷史考據顯示，即便采用當時最先進的保鮮技術，荔枝也“五七日輒壞”。

對此，網友表示：可以把荔枝從合江送過去。

圖片來源：文旅瀘州

并非瀘州“碰瓷”荔枝，杜甫在杜牧之前就寫下“憶過瀘戎摘荔枝，青峰隱映石逶迤”。詩中的“瀘”“戎”分別是今天的瀘州和宜賓。

瀘州合江作為四川最重要的荔枝產地，早在東晉時期就已經有荔枝的種植記錄。

從地理位置上，嶺南到今天的西安最短也有1800公里，而瀘州到西安的路程較嶺南近了一半以上。所以網友的路線建議確實更有可行性。

真實歷史也如此，荔枝道是唐朝天寶年間因楊貴妃喜食荔枝而運送荔枝的道路，一般指由重慶涪陵經子午谷運送至長安的驛道，全長1000多公里。

合江荔枝一般走水路到涪陵，上岸后轉荔枝道，或先到成都轉金牛道運往長安。

圖片來源：中國國家地理

盡管電視劇多有演繹成分，但即使《長安的荔枝》作者馬伯庸本人也不回避，在原著中寫到“瀘州也有荔枝啊，你為何不從那里運？”還表示“蜀地的瀘州皆有所產，朱紅鱗皮，實如凝脂，味道著實不錯。”

荔枝喜濕熱，四川比廣東偏北不少，真的能種出優質荔枝？

“這是地形影響氣溫的世界奇跡。”氣象學家林之光如此評價四川。秦嶺阻擋了冷空氣，讓四川成為一個比南方更南方的大暖盆，瀘州正好處于這個大暖盆的南緣。

氣象數據表明，瀘州年平均氣溫與武漢、南京等同緯度城市比較，最低氣溫偏高10℃以上，相對濕度偏高5%左右，無霜期長達300天以上，足足比同緯度其它地區長2-3個月。

盡管得天獨厚，在唐宋時期貴為皇家貢品的合江荔枝，到了近代迅速被廣東超越，產量更大的嶺南荔枝占領了消費者的心智。

今天，瀘州名氣更大的是白酒。

瀘州地處北緯28°沿長江兩岸——被聯合國糧農組織認定為“同緯度上最適合釀造優質純正蒸餾酒的地區”，是中國白酒金三角的核心腹地。

上世紀80年代，瀘州已將白酒作為三大支柱產業之一。瀘州老窖一度成為全國排名第一的酒企。四川也寄予厚望，將瀘州作為省域副中心的“種子選手”。

不過眼下，整個白酒行業都進入了調整期，恰似瀘州這座城市的縮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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酒城何處去

酒只是一個表征，一座城市的發展不是一瓶酒的問題。

“往大了說，城市想發展需要趕上時代浪潮和國家謀劃，只有把握了這個大勢，城市才會發展好。”西南財經大學中國金融研究院教授，西財智庫主任、首席經濟學家，四川省決策咨詢委員會委員湯繼強表示。

宜賓和瀘州，這兩座經常被拿來比較，如同“雙子星”——都在川南，共飲一江水，都是兩江交匯的地形，都有著名白酒品牌，都是工業城市，甚至連眼下正熱的荔枝，兩地也均是四川主要產地。

中國白酒金三角酒業園區 圖片來源：瀘州宣傳網

相似的資源稟賦，也催生了相似的發展困境。

直到上世紀90年代末，宜賓的支柱產業還是“一黑一白”，以煤炭為代表的能源產業與五糧液為代表的白酒產業。

但如今，宜賓已經走出了能源和白酒的周期。2024年，宜賓GDP4005.76億元，高出瀘州近1170億元，同期經濟增速（5.0%）也高于瀘州1個百分點。

宜賓的“增長密碼”是錨定新能源，用不到10年時間，成功打造出覆蓋動力電池、新能源汽車、晶硅光伏、新型儲能、數字經濟在內的綠色全產業鏈體系。

2019年，宜賓引入寧德時代，行業巨頭衍生的集聚效應隨之而來，陸續帶動100余個上下游產業鏈項目簽約落戶。

湯繼強總結，宜賓敢跳起來摸高，除了對產業趨勢的把握，還有城市的魄力與胸襟。而且在城市稟賦差不多的情況下，拼的是如何科學利用這些稟賦。

比如，宜賓處于成渝經濟圈中間位置，距成都和重慶差不多遠，這里生產的動力電池下生產線3小時后，就能出現在成渝的整車生產線上；位于長江上游，水電資源豐沛；還可以利用長江水運，降低運輸成本。宜賓的這些城市稟賦，有效轉化為布局新能源產業比較優勢。

對瀘州來說，除了錨定電子信息、裝備制造、先進材料、醫藥健康等新興產業，也在努力盤活“老底子”，讓傳統產業實現“進化”。

化工是瀘州除白酒之外基礎最好、優勢最大的產業。作為中國天然氣化工的發源地，瀘州聚集北方化工、瀘天化、川天華等能源化工企業110余家。

目前瀘州正推動化工產業加快提檔升級：充分發揮天然氣化工產業鏈條優勢，升鏈發展新農化、電子化工、氘代化學品產業；進一步延鏈發展醫藥化工、纖維素材料、聚酯塑料等優勢產業；加速集聚新型電池材料、高端功能材料等新興產業。

在四川眼里，兩座城市都很重要，需要攜手撐起全省經濟增長“第二極”。

根據《關于支持宜賓瀘州組團建設川南省域經濟副中心的意見》，到2027年，宜賓和瀘州兩市地區生產總值要達到1萬億左右。這是四川出臺的首個專門針對省域經濟副中心建設的文件。

兩座城市有很多相似的特質，產業也存在一定重合，如何避免競爭，對外形成合力？

湯繼強表示，成都和重慶各自都很好，它們你追我趕，同時變得更強，最后攜手成為“第四極”。良性競爭會走向競合，然后共同發展，最后抬高區域整體發展水平。而且瀘州、宜賓處于川滇黔三省交界，“抱團”后很容易在三省交界出形成一個“副中心”，帶動周邊發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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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旅下一站

除了升級傳統產業、布局新興產業，文旅被瀘州視為打開未來的又一把鑰匙。

在最近召開的四川省委全會上，瀘州市委書記劉筱柳提出：加快推進文旅商深度融合發展，高質量建設區域消費中心城市。

瀘州因酒而興，其實酒本身就帶著很強的文旅屬性。唐朝很多文人都是詩酒合一，杜甫《瀘州紀行》里的“三杯”佳釀，正是后來“瀘州老窖”的前身。

圖片來源：瀘州宣傳網

當年的古窖池除了釀酒，還成為瀘州老窖博物館的一部分。

眼下，四川中國白酒博物館建設也在如火如荼建設中。在古藺，依托于郎酒莊園，逐漸發展出一片酒旅融合集聚區，形成集酒文化展示、美食品鑒、非遺體驗于一體的夜間消費新模式。

通過酒品牌，吸引游客來現場體驗。在體驗過后，又能加強游客對白酒的品牌感知，建立情感聯系。

但瀘州做文旅并不是只盯著白酒。今年1月1日正式實施的《瀘州市文化旅游發展促進條例》，是四川省首部促進文化旅游發展的地方性法規。該條例也為瀘州發展文旅劃出重點，包括紅色文化、長江文化、白酒文化、康養文化、鄉村旅游等。

瀘州文旅的“藍圖”，希望將整座城市都變成沉浸式體驗的場景。瀘州整合了兩江四岸生態廊道資源，打造瀘州CityWalk“城市漫游”旅游線路，發展城市觀光、公園經濟、美食經濟、夜間經濟、數智經濟等消費新場景。

湯繼強指出，文旅對城市形象有放大作用，一個地方文旅做得好，能夠留住人的胃，留住人的心，留住人的情緒。同時文旅只是引子，一定要延展到別的領域，比如文旅+產業、文旅+科技等，形成文旅打頭，多業互補，整體躍升，這才是全域旅游。

以荔枝為錨點，瀘州文旅的賽道也在挖掘進一步拓寬的可能。不久前，2025合江半程馬拉松開跑，以“‘荔’馬愛上非遺”為主題，用賽道串聯起古城歷史文脈，讓“中國荔城”城市名片進一步傳播。

交通的改善，正在成為瀘州發力文旅的底氣，也能將更多“瀘州好物”“四川制造”送到更遠的地方。

去年，渝昆高鐵重慶至宜賓段開通，瀘州與重慶、宜賓的時空距離被大大壓縮。加上此前開通的綿瀘高鐵內江至瀘州段，以及推進中的瀘遵高鐵，瀘州有望從普鐵時代的“盲腸”變成高鐵時代的“十字路口”。

總占地面積約1500畝的瀘州港納溪港區石龍巖碼頭也已竣工，投用后將成為瀘州通過能力最大、設施設備最先進的散貨集疏運港口，為“四川造”出海提供有效支撐。

還有瀘州云龍機場，從今年開始推出航空物流3年新政策，助力降低物流成本，加快建設區域航空物流中心。

顯然，瀘州荔枝的終點，會比“長安”更遠。

文字 | 肖純

*題圖來源：瀘州宣傳網 *城市進化論原創出品，未經授權，不得復制和轉載，否則將追究法律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