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學大師王國維在《人間詞話》中說人生有三境界。
王國維第一境界:“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 出自北宋晏殊《蝶戀花·檻菊愁煙蘭泣露》:“檻菊愁煙蘭泣露。羅幕輕寒,燕子雙飛去。明月不諳離恨苦。斜光到曉穿朱戶。昨夜西風凋碧樹。獨上高樓,望盡天涯路。欲寄彩箋兼尺素。山長水闊知何處。”
此一境界,初看是對人生的迷茫,孤獨而不知前路幾何。再看,此時人需突破眼前紛擾(如“西風凋碧樹”的蕭瑟),以孤獨清醒的姿態登高望遠,在迷茫中明確方向。一個人的事業與學問的起點需有超脫世俗的格局,內心必須要包容。知識爆炸的時代里,更重要的是知識的精煉:排除噪音,抓住主線。追尋互聯網精神:開放、平等、協作、快速、分享,強調信息的自由流通、用戶之間的無障礙交流與合作,以及技術和資源的高效利用,以促進創新和包容性發展。
我在《武威賦》中,也經常這樣叩擊自己的內心。孤獨,實際上才是人生的常態。之前我有一段時間,總是害怕“不合群”,以為 “朋友多了路好走”,于是為了合群而合群,馬不停蹄地去趕赴一場又一場熱鬧與繁華。我沉溺于一些低級的快樂,喝酒打牌、蹦迪玩樂。我在2018年左右就有一個想法,我想寫一本能逗大家開心的玄幻小說。但寫作必定是要進入孤獨的姿態,才能獲取心流般的體驗。
為了所謂的合群,我開始了自我桎梏。于是,我的小說成功荒廢了!內心也落入了“西風凋碧樹”。我在《武威賦·其一》中自稱自己是狗,開始鞭撻自己的心:“唐之犬犬,賤命矣一紙微文,寄情于斯。李廣矢志獸文,難封侯;文和慧策謀身,自保矣。然夢幻年華,人事已非。嗚呼!世道人心,多好假借以增輝;文人騷客,每欲依托而揚名。”我感覺我待在武威,被祁連山的雄偉困住了。外地的游客來武威,感慨武威的祁連山,而我是不住的感嘆:“既冠成人,心有千仞兮難逾,意有所羈兮難釋。見囿乎祁連之固,窒塞夫心途之遠。”
隨著對自己內心的叩問越來越多,我才發現:世界是自己的,與他人毫無關系。于是我又在《武威賦·其二》中繼續問心:“欲潤《涼州賦并序》,奈何世塵紛擾,身心未修,名韁利鎖,困我窮年。推卻俗務,心存愧疚,負君厚望,實為憾事。”我開始尋找補心的“解藥”:“皇娘娘臺前,女媧遺石可補天裂;蓮花山頂,君子登臨焉補心缺?”
我開始嘗試著在《武威賦·其二》中回答自己的內心:“嗚呼!興衰誰主?豈曰天命。知恥近勇,后凋方顯松柏之心;戒滿持盈,先覺乃見圣賢之智。涼州非小,納須于芥子;武威何大,藏春秋在方。惟愿后來君子,撫殘碑而思齊,臨谷水而悟道,則此賦不為空言矣!”
王國維第二境界 “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出自北宋柳永《蝶戀花·佇倚危樓風細細》:“佇倚危樓風細細,望極春愁,黯黯生天際。草色煙光殘照里,無言誰會憑欄意。擬把疏狂圖一醉,對酒當歌,強樂還無味。衣帶漸寬終不悔,為伊消得人憔悴。”
此二境界,初看是有了目標,在追逐的道路上,求之不得之后形容消瘦而卻繼續追逐無怨無悔。盡管遇到各式各樣的困難,還要堅持奮斗,繼續前進,為了事業一切在所不惜。再看,反復嘗試,皆是“厚積”的必經之路,即便暫時無果,仍以全情投入為信仰,在自我消耗中無限逼近極大數。
在數學領域,嚴格意義上的"最大數"并不存在,因為無窮大是抽象概念而非具體數值。這令我不禁想起金庸筆下的獨孤求敗,那位在武學境界中無限趨近于"無敵"的存在。
利劍、紫薇軟劍、玄鐵重劍、木劍、無劍勝有劍。這是獨孤求敗的五件兵器。弱冠前,利劍凌厲剛猛,以力破巧,橫掃河朔群雄。三十歲,紫薇軟劍,剛柔并濟,因誤傷義士棄之,開始自我反思。四十歲,玄鐵重劍,重劍無鋒,大巧不工”,以絕對力量碾壓對手。四十歲后,木劍/無劍,草木竹石皆可為劍,獨孤求敗達至“無招勝有招”的至高境界。
武威有座山,名氣很大。很多武威老鄉喜歡稱其為“涼州蓮花山”,但面對獨孤求敗的心境變化,叩問內心是否可以平靜面對孤獨,我更愿意叫這座山是“姑臧獨孤山”。
我喜歡,不焦慮的人。
王國維第三境界“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出自南宋辛棄疾《青玉案·元夕》:“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里尋他千百度。驀然回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倪匡曾評價獨孤求敗“求敗是虛,求勝是實”,我之前特別討厭杰克·韋爾奇的《贏》。用互聯網的時髦詞匯講,就是“偷感太重”。
在信息爆炸時代,人們易陷入“千百度”的迷失,卻因碎片化學習難以觸及本質。于是想讀幾本大塊頭的書充實一下自己,但又總感覺害怕引起他人不必要的關注。
就像是在暗室摸索知識的輪廓,總覺自己像竊賊般佝僂著脊背——仿佛每一句咀嚼的術語、每一道解開的代碼,都是偷嘗禁果的罪證。心跳在耳膜上擂鼓,連翻頁紙張的沙沙聲都疑為警報,并且有意識避開他人投來的目光。人有了偷感,是變成了渴求蛻變的幼蟲,還是變成了懼怕曝光的贗品?
叔本華曾說:“人性一個最特別的弱點就是,在意別人如何看待自己。”何必有偷感?殊不知“萬般皆小計,純粹才自然!”
我喜歡,純粹一些的人。
一生大笑能幾回,斗酒相逢須醉倒。典出唐代詩人岑參《涼州館中與諸判官夜集》。我之前是根本不碰煙酒的,所以我不能理解抽煙喝酒之人的心情,為什么非要喝到酩酊大醉才肯罷休?后來我習慣在碼字時開一罐啤酒,文字里面也逐漸有了一些酒色財氣...
在《涼州閣序》中,我的心態又發生了變化:“抱樸守拙之士,雖蒙塵埃,珠光依舊;矯情飾貌之徒,縱施粉黛,難掩腥膻。皎潔易污,高聳先折,何不守一抱元,如嬰兒之未言?先賢遺訓在耳:雕琢萬仞,終歸素石;歷盡千劫,始見真顏。今我解纓濯足,任清濁自現;散發箕踞,觀星斗漫天。忽聞空谷鸞鳴,知心即天心,天然即大觀!心若洛神之缺,可納靈華紫氣,吾心自蘊洪崖天籟,待時而動,必將沖天而起!”
賦文結尾處,我甚至有了一絲狂傲竟敢叫囂《滕王閣序》的王勃:“昔涼州大都督李賢之師為王勃,今西北圣賢之師為洞唐。閱典籍,豈可不聞涼州文學天下最?豈可不聞涼州文士天下名?”
來到《武威賦·其三》就變成了“今人不知貴真,祿祿而受變于俗。故逐末而喪本,飾偽而失真,故市朝之徒,皆失其心。觀夫文旅之融合兮,需涼人釋其成見。褒獎當詳實,批評應寬泛;今人寡交游而多交鋒,豈不悖張涼州之遺訓?”這類有批判有反思的句子。
這種質問,其實在《武威賦·其一》我也有直言不諱的寫:“嗚呼!世道人心,多好假借以增輝;文人騷客,每欲依托而揚名。涼唐熙東床快婿,駙馬都尉;明唐寅筆走龍蛇,落款晉昌。雖云風雅,豈非附會?然則世態炎涼,人情冷暖,攀附者眾矣,豈獨伯虎哉?“
涼州之魂,在于人心永續。在《天馬湖小賦》中,我試著逐步打開了自己的心結。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人不能當一只鴕鳥。當鴕鳥是沒有活路的
“憶昔日游魂于武威賦,三復斯地而不得其門。今朝有感:天地尚能吐納萬象,況人之心胸乎?臨水憑欄,踏步徐行二十刻,遂悟天地本無垠,而寸心自作繭。于是遂棄桎梏,振衣而起。”
真正讓我釋懷的是《烏鞘嶺賦》:“登高原交匯處,忽心念意轉,狂嘯碎金于大河!...痛人生荒蕪,失玲宇,遺智械,棄毒友,捐郁結。今余乃至于斯,吐濁氣以抒懷,愿作涼州游俠,惟以小賦自慰耳。宰馬饕羊,療心之損。彼狼子野心者,難以恩納,埶窮雖服,兵去復動,唯當長矛挾脅,白刃加頸耳!有術不用,與無術者殊途;藏鋒待時,與露刃者異轍。霍侯左公,縱武宣威,十步殺一人,皆明此理哉!嗟乎!天道玄遠,人事參差。雖身寄蓬蒿,縱才困溝壑,未忘浴火之光,猶存涼郡烎志。此心可鑒,與日月同輝;斯志難移,共山河永固。”
最新在創作的《武威賦·其四》,延續了《交游小賦》的主題。我的總結就是,真小人好過偽君子,寧當真小人,不做偽君子。
過去的兩年時間,我都是一個自我封閉的狀態。好不容易調整好心態,結果又是一次次的暴擊。因為我在人際交往中缺乏準確判斷他人性格、能力和意圖的能力。簡單來說就是我不會識人,容易被人利用。再加上我的性格缺陷問題,一度不知道怎么去維持親密關系。
再經歷著一些不友善的沒有實際價值成長的人際關系,這就讓我更難受了。甚至一度致郁....
我在《瑞克和莫蒂》中,找到情緒宣泄的辦法。就是寫。我的開心、悲傷...全都保留在了賦文里面,因為賦是我最喜愛的文體之一。詩緣情而綺靡,賦體物而瀏亮。
知心即天心,天然即大觀!我在《武威賦·其四》,一改之前的頹勢,重新開始交游:“洎乎交游小賦既成,始悟"上交不諂,下交不瀆"之謂也。....南朝陰鏗子堅,消弭貴賤隔閡;烽火亂離,得全性命于侯景。清季潘髯鳧波,結納人倫之網;武威耆舊,編成信筆之章。仁心避禍,義氣留芳!觀其處世之道,實可為涼郡法焉。今涼人,除戾氣破四疴,續左文襄植柳之脈,亦有陰潘之風!”
歷經《涼州賦并序》、《武威賦·其一》、《武威賦·其二》、《涼州閣序》、《涼州天馬湖小賦》、《涼州烏鞘嶺賦》,《武威賦·其四》。我的情感都在賦文里邊了,集合寫夠100篇《武威賦》就出書的約定,我來了。
本文封面圖片:涼州蓮花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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