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年8月30日下午,我開著貨車,沿著蜿蜒的鄉間土路往望山村小學駛去。后車斗里裝的是縣教育局給各個村小學配發的新課本,用麻繩捆得結結實實。
"郭曉光,這批書可得趕在開學前送到,特別是望山村小學的,他們學校的章老師催了好幾次了。"臨走前,運輸隊隊長拍著我的肩膀叮囑道。
“保證完成任務!”我拿著隊長給我的紙條,信誓旦旦道。
紙條上寫的是收書人的名字和地址:章文鳳,望山村小學。
縣城距離望山村還有幾十里的山路,路不好走,懸崖多,得悠著點兒開。等我到望山村小學時,太陽已經偏西。
說是小學,其實就是幾間磚瓦平房圍成的院子,操場上的籃球架都生了銹。我把車停在校門口,叫了好幾聲“有人嗎,送書的來了”,都沒人
回應。
我急著往家里趕,于是拎著兩捆書往后面的教師宿舍區走。
我尋思著:那里應該有人。畢竟馬上就開校了,老師應該來了!
"章老師!章文鳳老師!"我在東側那排平房前喊了兩嗓子,沒人應。門虛掩著,里面有些水聲,我以為有人在里面煮晚飯,沒聽到,順手就推開了門,"章老師在不在啊,您訂的書到了,我給您放......"
話沒說完,我就愣住了——
屋里水汽氤氳,一個大姑娘正背對著門站在大木桶里洗澡,烏黑的長發濕漉漉地貼在白皙的背上,水珠順著曲線往下滑。
我腦子嗡的一聲,手里的書"啪"地掉在地上。
那姑娘猛地轉身,雙手護在胸前,同時坐到木桶里,紅著臉道:"誰讓你進來的?!"
我去,她居然在洗澡,而不是在做飯!
我瞬間回過神來,趕緊轉身往外跑,結果一頭撞在了門框上,疼得我齜牙咧嘴。身后傳來嘩啦一聲水響,接著一盆涼水就潑在了我背上。
"臭流氓!活該!快滾!"她的聲音又羞又怒。
我狼狽地退到門外,衣服濕了大半,結結巴巴地解釋:"章、章老師,我是運輸隊的,是來送書的......我真不知道您在......"
“我不想聽你解釋,快把門給我拉上。”
“是是是!”我用手遮著眼睛,“pang”地一聲拉上房門,然后硬著頭皮說:"書我放門口了,您清點一下,單子給您壓書下面......"
“知道了,快走!”對方沒好氣地回道。
“哦,我知道了!”我撓撓頭,只好轉身離開。
回家的路上,我滿腦子都是那個畫面,心里既愧疚又莫名地躁動。說實話,我都二十五了,還沒正兒八經談過對象,整天跟卡車打交道,哪有機會認識姑娘?今天這事鬧的......
第二天下午,我鬼使神差地又開車去了望山村。
隊長讓我去青石溝村拉化肥,按理說不順路,可我繞了二十里地,又停在了望山村小學門口。
沒想到剛到學校門口,就看見她正彎著腰在地上搬書。
那天,她穿了件淺藍色的確良襯衫,扎著馬尾辮,看起來特別清爽。
我趕緊跳下車打了聲招呼:"章老師......"
她回頭看見是我,臉色立刻變了,手里的書差點掉下來:"你怎么又來了?"
"昨天的事真對不住,我是來道歉的。"說著就要上前幫她搬書。
"不用!"她后退一步,警惕地看著我,"你送的書已經送到了,你走吧。"
我站在原地,尷尬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那個......這么多書你一個人搬不完,我力氣大......"
"我說了不用!"她聲音提高了幾分,"你們這些跑運輸的,沒一個好東西!"
這話把我噎住了。
我在運輸隊干了三年,從來都是老實本分,昨天那事純屬意外。看她那戒備的樣子,我嘆了口氣,悻悻地上了車。
就在這時,天空突然陰沉下來,遠處傳來悶雷聲。
我抬頭看了看天,肯定要下大雨了——
果然,沒過多久豆大的雨點就砸了下來,學校門口的書,還沒搬完!
章老師也在瞬間被淋成了落湯雞。
"章老師!"我于心不忍,抓了雨衣就沖下車要去幫忙。
“你咋又來了?罵都罵不走?”她狠狠瞪了我一眼。
我二話不說把雨衣裹在她身上,蹲下去撿那些濕了一半的書:"這些書要搬到哪里?我幫你。"
她愣住了,可能是沒想到我會這么做。
過了幾秒,她才小聲說:"我宿舍......"
我抱起地上的書就往宿舍方向走,她猶豫了一下,跟了上來。
到了宿舍門口,她掏出鑰匙開門,手抖得厲害,插了好幾次都沒插進鎖眼。
"我來吧。"我把書放地上,接過鑰匙,一擰就開了。
宿舍比我想象的簡陋得多,一張木床,一個書桌,兩個大書架,墻角堆著幾個紙箱。我把書放在桌上,水珠滴滴答答往下掉。
"謝謝。"她站在門口,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你......衣服都濕了。"
我低頭看看自己,的確良襯衫貼在身上,確實挺狼狽的:"沒事,我習慣了。這些書......"
"都是我前不久從縣城的舊書攤上淘來的,沒想到今天才郵寄過來。"她走進來,拿了條毛巾擦頭發,"學校經費緊張,孩子們沒什么課外書可看,我只能自己想辦法。"
我這才注意到,那些舊書雖然破破爛爛,但都被細心地包了書皮,有些還用膠水修補過。
書架上整整齊齊地分類標著"童話""科普""文學"......
"你一個人弄這么多書?"我忍不住問。
她點點頭,突然打了個噴嚏。我這才發現她渾身都在發抖,嘴唇都白了。
"你得換衣服,"我趕緊說,"我先出去......"
話沒說完,突然一聲巨響,靠墻的一個書架晃了晃,轟然倒塌。我本能地撲過去把她推開,書架擦著我的后背砸在地上,灰塵四起。
"你沒事吧?"我撐起身子問她。
她驚魂未定地看著我,突然指著我的后背:"你流血了!"
我扭頭一看,果然,襯衫被劃了個大口子,血滲了出來。其實不嚴重,但看著挺嚇人。
"沒事,小傷......"
"別動!"她突然嚴厲起來,翻出醫藥箱,"坐下,我給你處理。"
我乖乖坐在床沿上,她站在我身后,小心翼翼地掀開襯衫。
我能感覺到她的手指輕輕擦過我的皮膚,涼涼的,帶著微微的顫抖。
"傷口不深,但得消毒。"她聲音柔和了許多,"會有點疼,忍著點。"
碘酒碰到傷口時,我忍不住"嘶"了一聲。她立刻停下手:"很疼嗎?"
"沒事,你繼續。"我咬著牙說。
她動作更輕了,一邊包扎一邊說:"為什么要推開我?書架砸到你怎么辦?"
"總不能砸著你啊,"我笑了笑,"我這皮糙肉厚的,經砸。"
她沒說話,但手上的動作頓了一下。
包扎完,她繞到我面前,遞給我一件灰色的男式襯衫:"先穿這個吧,可能有點小。"
我愣住了:"這是......"
"我爸的,"她垂下眼睛,"他......不在了。"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只好默默換上襯衫。果然小了一號,繃得緊緊的。她看著我的樣子,突然"撲哧"笑了出來。
"笑啥?"我莫名其妙。
"像穿了童裝。"她抿著嘴笑,眼睛彎成了月牙。
這是我第一次看她笑,真好看。
情不自禁地,我也跟著傻笑起來。
雨還在下,但屋子里的氣氛不一樣了。她給我倒了杯熱茶,我們坐在窗邊,聽著雨聲聊天。
"昨天的事,對不起啊,"我撓撓頭,"我真不是故意的。"
她臉又紅了,擺擺手:"別提了......我也反應過度了。主要是之前有個司機,老來學校騷擾女老師......"
"我不是那種人!"我急忙解釋,"我在運輸隊三年,我們隊里的人都知道我老實......"
"知道了知道了,"她笑著打斷我,"今天謝謝你。對了,你叫什么名字?"
"郭曉光。"我有點不好意思,"名字土了點......"
"挺好的,"她認真地說,"像能扛事的人。我叫章文鳳。"
我們聊了很久,我才知道她是師專畢業主動要求來鄉村教書的,已經在這呆了一年。她說起孩子們時眼睛發亮,說有個叫小芳的女孩特別聰明,就是家里窮,差點輟學。
"我每個月從工資里拿十塊錢(那時的10元可不少)給她家,好歹讓她把書念完。"她說這話時輕描淡寫,好像這是再平常不過的事。
我看著這個比我小五歲的姑娘,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說不出的感覺。她這么瘦弱的肩膀,扛著這么多孩子的未來。
雨停了,天也快黑了。我起身告辭,她送我到門口。
"那個......我明天還能來嗎?"我鼓起勇氣問,"幫你把書架修好,還有那么多書沒整理......"
她歪著頭看我,突然笑了:"好啊,管午飯。"
走在回車的路上,我腳步輕快得像是踩在云上。老解放卡車靜靜停在那里,車身上還掛著雨珠,在夕陽下閃閃發光。
我突然覺得,這輛跟我相依為命三年的老伙計,今天看起來格外順眼。
第二天天剛亮,我就開著老解放往望山村趕。車廂里放著從家里翻出來的工具——錘子、鋸子、幾塊木板,還有我媽硬塞給我的一籃子雞蛋和臘肉。
"給人家章老師帶去,別空著手去。"我媽一邊往籃子里塞東西一邊說,"這姑娘一個人在村里教書,不容易。"
我撓撓頭沒說話,心里卻暖烘烘的。昨晚回家,我破天荒地跟我媽說了好多關于章文鳳的事,說到她怎么給孩子們淘舊書,怎么用自己的工資幫貧困生。我媽聽完直抹眼淚,說這年頭這樣的好姑娘不多了。
到了學校,我發現章文鳳已經等在宿舍門口了。她那天穿了件碎花裙子,頭發松松地挽在腦后,比平時多了幾分柔和。
"來得真早。"她接過我手里的籃子,眼睛瞪大了,"這......這也太多了吧?"
"我媽讓帶的,"我趕緊解釋,"她說你一個人......"
話沒說完,我就看見她眼圈紅了,趕緊岔開話題:"那個......書架我看看怎么修。"
進了屋,我蹲下來檢查倒塌的書架。其實問題不大,就是年頭久了,榫卯松了,加上地上不平,一受力就倒了。我從兜里掏出帶來的工具和釘子,一點點把接口處加固。
章文鳳給我倒了杯茶,就坐在旁邊的小板凳上看我干活。陽光從窗戶斜斜地照進來,落在她臉上,我能看見她睫毛在臉上投下的小小陰影。
"你還會木工活?"她問。
"跟我爸學的,"我頭也不抬,"他以前是公社的木匠。后來包產到戶了,就改開拖拉機了。"
"那你開貨車是跟他學的了?"
“嗯,差不多!”
修好書架,我又幫她把散落的書重新分類上架。她堅持要自己包書皮,我就負責把包好的書按編號放好。
我們配合得很默契,一上午就把活干了大半。
中午,她執意要留我吃飯。我本來想推辭,但看她從籃子里拿出雞蛋和臘肉,手腳麻利地生火做飯的樣子,就挪不動步子了。
"我手藝一般,你別嫌棄。"她背對著我說。
"肯定好吃。"我脫口而出。
她做的確實簡單——小蔥炒雞蛋,水煮臘肉,外加一碗絲瓜湯。但不知怎么的,那是我吃過最香的一頓飯。她看我狼吞虎咽的樣子,抿著嘴笑,不時往我碗里夾菜。
吃完飯,我主動去洗碗。水缸在屋外,我正舀水呢,聽見身后有腳步聲。
"郭師傅,"是校長的聲音,"你——又來幫忙啊?"
我轉身,看見花白胡子的老校長笑瞇瞇地看著我。
我趕緊點頭:"哎,幫章老師修修書架。"
"好啊,好啊。"校長拍拍我的肩,"文鳳這孩子太要強,什么事都自己扛。有個人幫襯著挺好。"
我不知怎么接話,只好傻笑。
校長又說了幾句就走了,臨走時那眼神看得我耳根發熱。
下午繼續整理圖書時,我問章文鳳:"校長好像挺關心你的。"
"嗯,"她輕聲說,"他和我爸是同學。我爸走后,他一直很照顧我。"
我這才知道,她父親生前也是鄉村教師,在一次送學生回家的路上遇到山洪,為了救落水的孩子犧牲了。她說著說著聲音就低了下去,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一本舊書的封面。
我不知道該怎么安慰她,只好笨拙地說:"章叔叔......是個英雄。"
她抬頭看我,眼睛亮亮的:"謝謝。"
那天之后,我隔三差五就往望山村跑。隊長都納悶了,問我怎么老往那邊繞路。
我支支吾吾說不出個所以然,他就笑,說年輕人啊,我懂。
漸漸地,我和章文鳳熟絡起來。她知道我喜歡吃她做的腌黃瓜,每次我去都會備上一小碟;我知道她批改作業時喜歡喝茉莉花茶,就從縣城給她帶最好的來。
有時候我去得早,還能趕上她給孩子們上晨讀課。
她站在講臺上的樣子真好看,聲音清亮,眼睛里有光。
九月中旬的一天,我照例去學校,卻發現氣氛不對。
操場上一群孩子圍在一起,中間傳來哭聲。我跑過去一看,是小芳——那個章老師經常提起的聰明女孩——正坐在地上哭,書包里的東西撒了一地。
"怎么了?"我蹲下來問。
小芳抽抽搭搭地說:"我爹不讓我上學了......說要帶我去城里打工......"
我心頭一緊:"章老師呢?"
"章老師去我家了,"小芳抹著眼淚,"她說要勸我爹......"
我二話不說,抱起小芳就往村里跑。剛到村口,就看見章文鳳站在一輛拖拉機前,死死拽著一個中年漢子的胳膊。
"李大哥,小芳成績這么好,不上學太可惜了!"她聲音都在發抖,"學費的事我們再想辦法......"
"有啥好想的!"那漢子甩開她的手,"家里五個娃,哪有錢供她讀書?去城里還能掙點錢!"
章文鳳被甩得踉蹌幾步,差點摔倒。
我趕緊上前扶住她,感覺她整個人都在發抖。
"這位大哥,"我上前一步,"讓孩子讀書是正事啊。小芳這么聰明......"
"關你啥事?"那漢子瞪著我,"你誰啊?"
"我......"我一時語塞。
"他是縣運輸隊的郭師傅。"章文鳳突然說,"是......是我對象。"
我驚得下巴都要掉了,轉頭看她。她臉漲得通紅,但眼神堅定。
那漢子也愣了一下,上下打量我:"哦?那你能給小芳出學費?"
我腦子一熱,從兜里掏出準備買輪胎的錢——那是我攢了兩個月的積蓄:"這些夠不夠?"
漢子接過錢數了數,表情緩和了些:"行吧......"
我趕緊說,"那讓小芳先回去上學吧。"
漢子猶豫了一會兒,終于點點頭:"好,我以后不干涉她讀書了。"
小芳聽到這個消息,歡呼著從遠處跑過來,一把抱住章文鳳的腰。
章文鳳摸著她的頭,眼睛卻看著我,里面滿是說不出的情緒。
等父女倆走遠了,我才撓著頭問:"那個......你剛才說我是......"
"對不起,"她低下頭,"情急之下......"
"沒事沒事,"我趕緊擺手,"這么說挺好的......我是說,能幫上忙就好。"
我們沉默地往回走,誰都不敢看誰。
到了學校門口,她突然說:"那些錢......我會還你的。"
"不用,"我搖頭,"就當是我資助小芳的。你平時不也經常幫孩子們嗎?"
她抬頭看我,陽光下,她的眼睛像兩汪清泉:"謝謝你,曉光同志。"
曉光同志?真親切啊!
就這一句,讓我覺得所有的錢都值了。
然而好景不長。沒過幾天,村里開始流傳風言風語,說章文鳳不檢點,勾搭運輸隊的司機。
我起初不知道,直到有一天去村里小賣部買煙,聽見幾個婦女在嚼舌根。
"聽說那章老師,大白天就跟那司機在宿舍里......"
"可不是嗎,有人親眼看見的,那司機衣服都換了......"
我氣得渾身發抖,正要上前理論,老板娘先開口了:"你們胡咧咧啥?章老師多好的人啊!我家娃要不是她天天給補課,能考上初中?"
那幾個婦女訕訕地不說話了。
我買了煙就走,心里像堵了塊石頭。
回到學校,我看見章文鳳正在她宿舍外洗衣服,眼睛紅紅的,明顯哭過。
見我來了,她勉強笑了笑:"來了?"
"村里那些話,你別往心里去。"我直接說。
她手上的動作停了:"你......你也聽說了?"
"嗯。"我蹲下來幫她擰衣服,"清者自清。"
"是趙大虎傳的。"她低聲說,"就是之前騷擾我的那個司機......他看見你經常來......"
我拳頭攥得咯咯響:"他在哪兒?我去找他!"
"別!"她拉住我,"越鬧越大對誰都不好......我習慣了。"
看著她強忍淚水的樣子,我突然做了個決定:"明天村里開大會,我去說清楚。"
她愣住了:"你要干嘛?"
"你放心,"我拍拍她的手,"我有分寸。"
第二天上午,村委前的空地上坐滿了人。我站在臺上,手心全是汗。
掃視一圈,我看見章文鳳坐在角落里,臉色蒼白;傳說中的那個趙大虎也來了,這小子叼著煙,一臉不屑;小芳和幾個孩子擠在一起,擔憂地看著我。
趙大虎為啥會來?我估計他是想看我的笑話吧!
"各位鄉親,"我清了清嗓子,"我是縣運輸隊的郭曉光。最近村里有些關于我和章老師的閑話,我今天來說個明白。"
臺下嗡嗡作響,有人起哄:"說啥啊?都看見你倆......"
"我是喜歡章老師!"我大聲說,聲音在那個早晨格外響亮,"我郭曉光堂堂正正地喜歡她!幫她修書架是喜歡她,資助小芳是喜歡她,天天往這兒跑也是喜歡她!"
全場鴉雀無聲。
我看見章文鳳捂住了嘴,眼睛瞪得大大的。
"章老師是什么人?"我繼續道,"她一個人在這教書,給孩子們買書、補課,連自己的工資都貼進去。她父親為了救學生犧牲了,她接過她爸的教鞭繼續教咱們的娃......這樣的人,你們也好意思糟踐她的名聲?"
臺下開始有人點頭,竊竊私語。
趙大虎尷尬了,貓起腰站起來想走,卻被幾個村民攔住了。
"趙大虎,"我指著他,"你曾經騷擾章老師也就罷了,如今得不到她又造謠生事,你還是個男人嗎?"
村民們頓時嘩然,紛紛指責趙大虎。
村長站起來打圓場:"好了好了,事情清楚了就行。郭師傅是個實在人,章老師也是好老師,大家以后別亂傳話了。"
“還有趙大虎,我們望山村不歡迎你,你以后別來這里了!”
“哦,太好了!”小芳和幾個孩子聞言,立即拍手鼓掌。
趙大虎板著臉,灰溜溜地走了。
我則走到章文鳳面前,她低著頭不看我。
"對不起,"我小聲說,"我太沖動了......"
她突然抬頭,眼里含著淚,卻帶著笑:"郭曉光,你真是個傻子。"
"啊?"
"大庭廣眾說那些......"
我撓撓頭:"我......我說的都是實話......"
她突然伸手拉住我的衣角:"我知道了,親愛的曉光同志,中午別走了,跟我一起回家吃飯!"
“好啊!”聽到那句“親愛的”,我知道,這是章老師認可我了!
95年春天,我和章老師在村里辦了簡單的婚禮。
婚禮上,小芳給我們當花童。那時她已經能流暢地背誦《荷塘月色》了,章文鳳說這孩子將來一定能考上大學。
敬酒時,老校長拉著我的手說:"曉光啊,你知道嗎?文鳳她爸臨走前跟我說,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女兒的終身大事。現在好了,他在地下也能安心了。"
我看向不遠處穿著紅衣裳的文鳳,她正被孩子們圍著,笑得像朵花兒。
陽光透過老槐樹的枝葉,在她身上灑下斑駁的光影,美得讓我移不開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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