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等花開，燕子自來

文/王明勇

昨天傍晚，弟弟明榮通過微信發來一張照片，顯示一對可愛的小燕子，正在父母宅院大門洞的墻角壘窩筑巢，一顆久懸不下的心這才平安落地：日思夜念的小燕子，終于過來安家落戶了！

欣喜之余，我把照片在第一時間推送給遠在福建泉州華僑大學法學院任教的寶貝女兒王巖。沒想到王巖看到之后立馬回信：“燕子不進苦寒門！”

說實在的，我家雖然說不上富貴，但也不算苦寒，畢竟燕子安家落戶的這個農家小院，已經走出了王巖等兩名全日制法學博士和弟弟明榮這樣的多次受到山東省高級人民法院乃至最高人民法院表彰獎勵的“接地氣”法官。至于踏實敦厚的王士弘，目前雖無建樹，但是也在求學路上肯下笨功夫，無愧于耕讀傳家接力人這個稱呼，所以也算未來可期。當然，這只是我的自說自話，屬于沾沾自喜的一家之言，需要借助外力予以證明。于是，傳說中不進苦寒之門的小燕子，也就莫名其妙地成了我的精神寄托。

之所以有此心結，源于今年4月中旬我回老家小住期間，居然看到久違的小燕子過來勘察地形。具體而言，先是一對燕子夫妻過來抵近偵查，并且試探性地在我老家大門洞的電燈泡上留宿一晚，第二天便有成群結隊的小燕子過來盤旋徘徊。見此情形，見多識廣的弟弟明榮悄悄告訴我說：“燕子這東西挺有靈性，也很有人情味，燕子夫妻一旦選好安家落戶的地方，就會有七大姑八大姨的小燕子成群結隊地過來幫忙考察確定新家住址和壘窩筑巢。”類似這樣的冷知識，我是第一次聽說。由于有著需要幫助證明我家并非苦寒之門的心理寄托，所以就在略感好奇的同時，也在心中打了一個記事的繩結，篤信這對小燕子必定會來安家落戶。自此之后，我就滿心期待這對燕子夫妻能夠早點兒過來。

沒想到許多天過去之后，這燕子竟是一等不來，二等也不來，三等還是杳無音信。不僅成群結隊的幫助壘窩筑巢的燕子沒來，就連那對最初過來勘察地形并且留宿過夜的小燕子，也是蹤跡全無！如此這般地期盼久了，心中篤信不疑的無限希望，也就逐漸變成了此恨綿綿無絕期，成為揮之不去的痛。久而久之，也便成了病，成為我老家土話中罵人單相思的“剃頭挑子，一頭熱。”沒想到這病還是病得不輕，真就到了日思夜念、魂牽夢繞的地步。

其實，燕子來或不來，都是燕子自己的事情，我憑什么看三國流眼淚替古人操心？不管承認與否，這種看似不合邏輯，在事實上也是不合常理的自尋煩惱，居然在客觀現實之中比比皆是，在我這樣的好高騖遠者身上，體會尤其明顯。正因如此，這才有了一句網絡流行語，說的是：有一種累，叫想法太多！

去年6月，在膠東陽明心學研究會讀書會成立之前的籌備會上，我曾有過一個非著名論斷：“現代人的流行通病無非有二，一曰心浮氣躁，二曰急功近利。”沒想到一年之后，這毛病居然也在不知不覺間，悄無聲息地落在了曾經宣稱“讀國學經典，可以療愈現代人的心浮氣躁與急功近利之疾”的自己身上，恰巧應驗了母親諄諄教誨我的“笑話別人是短長，自己隨后就趕上！”

在外人眼里，像我這樣的冷靜理性法律人，應該不會出現這種心慌意亂的尷尬，但是在我內心深處，我很清楚自己作為飲食男女，尤其是作為家中的頂梁柱和單位的一把手，我不僅需要操持家中老小的柴米油鹽，而且需要為單位的生存發展殫精竭慮，甚至需要為之嘔心瀝血。不言而喻，因為有了這許多的壓力，也便會有無盡的煩惱，所以我在律所附近的沿河公園踢毽子時，時不時地就會冒出一句“我容易嗎我？！”既打趣逗樂這幫忘年交毽子朋友，也把內心的焦慮疲憊展露無遺。

近年來，受新冠肺炎疫情的深刻與深遠影響，尤其是在面對紛繁復雜的國際局勢與國內環境時，似乎每個人都活得很不容易。前幾天，我在跟膠東陽明心學研究會讀書會的張立靜會長喝茶聊天時，無意間聽她說了這么一句：“大家都不容易，都在為能夠活下去而積極努力！”這句話在讓我大跌眼鏡的同時，也讓我相信蕓蕓眾生之生存不易。因為在我眼里，張立靜會長不僅樂觀開朗，而且眼中沒壞人、心中無難事兒，好像在她的人生詞典里，壓根兒就沒有過不去的火焰山，所以當她說出這句話時，我才深信不疑世間的焦慮已經非常可怕。

事情一多，煩惱就多。煩惱一多，心緒就亂。心緒一亂，就無法安心讀書。不能心無旁騖地安心讀書，必然就會心浮氣躁。不言而喻，在這滄海桑田世事變遷，挑戰與機遇并存的時代，如果連曾子《大學》的開篇之語“大學之道，在明明德，在親民，在止于至善。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靜，靜而后能安，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始終，知所先后，則近道矣。”都不能安心去讀，那就說明你的內心遠未達到心如止水的地步。

跟一般人比，我讀書不少，定力也足，但跟敬遠書院院長和上海加速工廠創始人郭音老師比，我是小巫見大巫。在我朋友中，郭音老師可謂既聰明又勤奮的典型，不僅工作兢兢業業、精益求精，而且學習嚴格自律、孜孜以求，他在繁忙的工作之余，每年課外閱讀都會超過200本書，而且動輒就是三更燈火五更雞地用心撰寫讀書筆記。記得他在精讀釋證嚴法師所著《撒下好命的種子——寫給年輕人的祝福》一書時，僅是發給我分享的讀書心得，就有7篇之多，可見其用功之深、用心之專，亦可見其心緒之靜幾乎已然入定。正因如此，他才會永遠面帶笑容，才能和藹可親地對待遇見的所有人，處變不驚地面對任何事。毫無疑問，郭音老師的成功，證明我所謂靜心讀書可以療愈心浮氣躁之疾的說法不無道理，只是我讀書雖多，但還不夠專一精深而已。

近讀王勃之《靜心賦》，對其所說“悠悠天地，攘攘塵世，心躁者比比，而靜心者稀稀。”感同身受，為其所謂“在困境時亦能平心靜氣，不焦不躁，以沉穩之態應對艱難。不亂于心，不困于情，不畏將來，不念過往。”心悅誠服，對其所述“能斂浮華之態，去驕奢之氣，得平和之韻。”而心向往之。

話題扯遠了，還是趕快回到我那日思夜念的小燕子吧。當我對于小燕子趕緊過來安家落戶這件事逐漸由希望到失望，再由失望到絕望，以至于幾乎不再想起竟然還有這樣一件事的時候，弟弟明榮卻發來了這張顯示那對曾經過來踩點勘察地形的小燕子，已經在我父母宅院的大門洞安家落戶照片，真的就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以上這些，都說明一個道理，那就是明天的事兒，后天就會知道，我們沒有必要自尋煩惱。該來的，總該要來，我們所要做的，就是通過修身養性，讓自己冷靜理性和穩重從容，在此基礎上但行好事，莫問前程。

（2025年6月16日）

【作者簡介】王明勇，男，山東壽光人，曾在海軍部隊服現役30年，中共黨員，工學學士、軍事學碩士、法學博士，資深律師，二級心理咨詢師，歷任潛艇全訓副艇長、海軍北海艦隊軍事檢察院正團職主訴檢察官（四級高級檢察官）、海軍北海艦隊法律服務中心主任等職，2016年12月退出現役后牽頭創設山東水兵律師事務所并兼任律所主任、黨支部書記，2011年被中宣部、司法部聯名表彰為“2006-2011年全國法制宣傳教育先進個人”、被解放軍四總部通令表彰為“2006-2011年全軍法制宣傳教育先進個人”。2015年1月起，陸續出版《勝訴策略與非訴技巧：打贏官司的50個要點》《法治照耀幸福生活》《中國軍事法律顧問制度研究》和《愿你此生更精彩：與高中孩子的十七堂對話課》等個人專著，并成為《“水兵律師”王明勇》一書的主人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