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說《廚師老耿》之———幸運兒

文/李魁杰（內蒙古）

我這拉面館啊，說來也怪。明明是給人填飽肚子的地方，偏偏成了“酒蒙子”的據點。一碟花生米，兩盤小涼菜，就能讓他們喝得眉飛色舞，唾沫橫飛，好像吃的是龍肝鳳髓。

掌勺的老耿呢，拉面之余最大的愛好，就是豎著耳朵聽這幫“酒仙”侃大山。有時候聽得入迷，連手里的面都快坨了，也渾然不覺。

這天，店里又來了四位。仨人推杯換盞，聊得那叫一個熱火朝天，就差把屋頂掀了。他們點了盤涼拌豆腐絲。嘿，巧了，今兒偏偏沒備這料。

我朝后廚喊：“老耿！快去馬路對面買點豆腐皮來！”

老耿那顆腦袋，立刻搖得像撥浪鼓，脖子都快甩斷了：“不去！我是大廚！買菜跑腿兒？那是老板您的活兒！休想支使我！”好家伙，還沖我吹胡子瞪眼，反了他了！

得，指揮不動這位“灶王爺”，只能我這個“土地爺”親自跑一趟。老耿在背后沖我做了個鬼臉，得意得像個偷腥成功的貓。唉，攤上這么個廚子，我能有啥招？

來回也就五六分鐘。等我買回豆腐皮，客人們還在那兒推杯換盞，沒啥異常。倒是老耿，臉上憋著笑，嘴角快咧到耳根子了，那模樣，活像撿了個金元寶！

“嘿！不就省了你跑趟腿兒嗎？至于樂成這樣？”我簡直莫名其妙。

“嘿嘿嘿……”老耿捂著嘴，肩膀一聳一聳，強忍著不笑出聲，怕驚擾了前面的“上帝”，“不是跑腿兒…是…是剛才那幾位爺聊天，哎喲媽呀，那笑話…差點沒把我腸子笑打結嘍！”

我這人吧，好奇心不算太重。看老耿那副“憋出內傷”的樣兒，干脆來個欲擒故縱——我偏不問！我知道，就他那肚子里藏不住二兩香油的主兒，肯定得“泄洪”。

果不其然！等那幾位客人酒足飯飽，打著嗝兒心滿意足地走后，老耿立刻像被“喜劇之神”附了體，連比劃帶表演，唾沫星子橫飛地給我重現“絕世笑料”：

“老板！您猜怎么著？他們仨在那兒比誰是最幸運的人！”老耿眉飛色舞，完全沉浸在自己的“舞臺”上，那架勢，跟幼兒園匯報演出有一拼。

“第一個拍著胸脯說：‘我幸運！昨晚麻將桌上，我一人卷了他們仨，贏了九百八十二！’”老耿模仿著那得意勁兒，偷瞄了我一眼，看我聽得認真，更來勁兒了。

“第二個也不甘示弱：‘你那算啥！我老婆買彩票，中了三等獎！六萬八！’說到這兒，老耿自己先繃不住了，噗嗤一聲，笑得直抽抽。唉，講笑話最怕啥？就怕講的人自己先笑成個傻子，聽眾還一臉懵。我看他離滿地打滾不遠了。

“然后…然后…你猜第三個說啥？哈哈哈哈……”老耿捂著肚子，笑得眼淚汪汪，話都說不利索了。

“停停停！有你這么講笑話的嗎？要講就好好講，別自個兒先笑趴下！”我板起臉“訓斥”道。

“好…好…我憋住…”老耿抹了把笑出的眼淚，深吸一口氣，努力板著臉，但聲音還是抖的：“第三個老哥，一本正經地說：‘要說幸運，還得是我！我媽當年懷我，那是鐵了心不要啊！’”

老耿模仿著那人的語氣，伸出三根手指：“‘頭一回去醫院，嘿，忘帶錢了！打道回府！第二回，錢是帶夠了，結果半道兒，被扒手連鍋端了！得，又沒成！第三回，好不容易摸到醫院，您猜怎么著？’”

老耿一拍大腿，憋著笑，學著那人神秘兮兮的樣子：“‘做手術那大夫，剛被對象踹了！正擱手術室里嚎啕大哭呢，情緒崩潰，壓根沒法干活兒！’”

耿最后猛地一跺腳，學著那人的媽：“‘我媽一看這陣仗，氣得一跺腳：哎喲喂！這小兔崽子命可真硬！得了得了，老天爺都不讓收，饒他一命吧！’”

好不容易把“包袱”抖完，老耿徹底不行了，像一灘爛泥似的靠在灶臺邊，笑得渾身亂顫，上氣不接下氣。

我看著他這副模樣，無奈地問：“……真有這么好笑？”

老耿笑得頭都抬不起來，沖我擺擺手，模仿著剛才笑話里的腔調，氣兒都喘不勻地說：“你…你小子…笑點真高…算了算了…今天…今天我也饒你一命…哈哈哈…哎喲…笑死我了…”

看著笑得快背過氣的老耿，再看看空了的盤子酒杯，我搖搖頭，往鍋里下了把面。灶火噼啪，像是在偷笑。這人間煙火里，誰說非得是山珍海味？有時候，一碟花生米，一個“命硬”的笑話，配上點生活的荒誕作料，也能讓平凡的日子，咂摸出點特別的滋味來。

作者簡介：

李魁杰，內蒙古自治區烏蘭察布市作家協會會員，四子王旗作家協會會員。1989年在《內蒙古日報》發表處女作小說《主人公》，作品獲建國四十周年小說征文優秀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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