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對門住著陳姐。四十出頭的年紀,總穿件洗得發白的藍布衫,頭發在腦后挽個髻,露出光潔的額頭。
小區里不少人背地里說她“守活寡”,說她男人在廣州打工,她帶著倆娃在縣城租房上學,日子過得沒滋味。
有人瞅見她在陽臺晾衣服時發呆,就說“孤獨得魂都沒了”;見她買菜時跟攤主笑兩句,又嘀咕“怕是想找熱鬧解悶”。
這些話像粘在墻角的口香糖,又黏又臟,可陳姐們早把它們當耳旁風,該咋過咋過。
陳姐的一天,比鬧鐘還準。五點半準能聽見她家廚房傳來鍋鏟響。
據她自己說,她得給上初中的兒子準備早飯,煎蛋要雙面金黃,豆漿得熬夠二十分鐘。
等孩子背著書包出門,她又騎著電動車往菜市場趕,挑最新鮮的青菜,跟攤主為五毛錢掰扯半天。
回家路上順道去快遞點,幫隔壁王嬸取孫子的奶粉。她手機里存著小半個單元的代收地址。
有人說她閑得慌,才瞎操心,可她的手從沒停過,不是在擦窗臺就是在補衣裳。
下午,她在小區門口擺修鞋攤,小凳子一坐就是一下午。錐子扎進鞋底時,她眉頭都不皺一下。
有回三樓的李嬸路過,故意拔高嗓門:“陳妹子,你男人一年到頭不沾家,你守著倆娃圖個啥?”
陳姐頭也沒抬,用錐子敲了敲鞋底:“圖娃能好好上學,圖他在外地少操心。”陽光照在她粗糙的手背上,那些老繭像勛章似的閃著光。
旁邊閑聊的老太太們互相使眼色,嘀咕著,說她死腦筋,可她低頭穿線的手,穩當得很。
最讓我佩服的是她的講究。租的房子不到六十平,地板卻亮得能照見人影。
前陣子她小女兒發燒,半夜三更她背著孩子往醫院跑。男人打電話回來急得直吼,她卻在電話里壓著嗓子說:“沒事,就是著涼了,你別耽誤干活。”
掛了電話,她在醫院走廊偷偷抹眼淚,見我來了又趕緊擦掉,說:“孩子爸在外地不容易,咱不能拖后腿。”
旁邊病床的家屬瞅著她嘆氣:“一個女人家扛這么多,怪可憐的。”
可她給孩子掖被角時,眼神硬氣得很。
這樣的女人,小區里還有好幾個。張姐在超市做收銀員,下班了還要給讀高中的兒子補英語,有人說她“瞎忙活,男人不在家管那么嚴干啥”;李姐擺夜市賣炒粉,凌晨收攤后還要給老家的公婆打電話,有人笑她裝孝順,男人又看不見。
她們的男人像風箏,飛在遠方掙錢,而她們就是攥著線的人,把家里的角角落落都拴得牢牢的。
她們守著縣城的出租屋,守著孩子的課本和老人的藥盒,把日子過成了密實的布—,針腳雖粗,卻暖和得很。
下次再看見她們,別總想著“留守”兩個字,該看看她們扛著生活往前走的背影,比誰都挺得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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