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趙勝杰，河南汝州人，現(xiàn)在非洲打工。

中國有句古話：營生做遍，窮死沒怨。我小學畢業(yè)就開始打工了，扎過鞋幫，縫過衣服，干過協(xié)警，辛辛苦苦十幾年，但也只能勉強維持溫飽。想掙大錢養(yǎng)車搞運輸，又賠了十幾萬。

無奈之下只得另辟蹊徑，遠赴南非做保鏢，月薪15000元，但因打架進監(jiān)獄，度過了人生最黑暗的時刻。

養(yǎng)家糊口千斤擔，賺錢不易打工難，融不進去的城市，回不去的故鄉(xiāng)。起早貪黑忙忙碌碌，就只為碎銀幾兩，打工人的辛酸只有自己懂。

（我、老婆、大兒子3歲時在照相館拍的）

1980年，我出生于河南省汝州市臨汝鎮(zhèn)東營村，家里兄弟姊妹5人，兩個姐姐，一個兄弟，我排行老四。父母都是老實本分的農(nóng)民，記憶中小時候的生活就一個字——窮。

因為上學晚，我小學畢業(yè)就15歲了。當時家里窮，父母勤勤懇懇的種地，也只能勉強填飽肚子，而我的學習成績也一般，于是就輟學開始打工，幫家里分擔壓力。

1996年，我跟隨村子里的人去洛陽鞋廠打工。住的是石棉瓦搭建的簡易棚，地上搭個板子就是床。吃得早上是稀飯饅頭咸菜，中午晚上多數(shù)是面條，很少有蔬菜。條件很艱苦，工作時間又長。

正常工作時間是從早上8點到下午6點，可經(jīng)常會加班，有時候還會通宵達旦。每個月的工資只有300多元，還不會按時發(fā)放，經(jīng)常會拖欠四五個月。最后在鞋廠干了一年多，我就辭工回了老家。

年少的我輕狂無知，以為放棄學業(yè)，憑努力就可以追逐夢想，進廠才知道打工的苦。可開弓沒有回頭箭，只能硬著頭皮往前走。

（2005年我在寧波服裝廠打工）

在老家休息了幾個月，我又在村子里的水泥廠找了份臨時工的活，工資每個月500多元。工作雖然辛苦，但好在離家近，可干了兩年多，覺得這份工作沒發(fā)展，就又想出去外面打工。

于是，2003年又跟隨老鄉(xiāng)去了浙江寧波的服裝廠打工，這次的工廠比較正規(guī)，也是包吃住，干12個小時休息24小時，工資每個月1500元，還可以準時開。

這份工作比之前的工作都穩(wěn)定正規(guī)，而且服裝廠都是年輕人，做得還很開心。

2003年11月休假回到老家，熟人給我介紹對象，就是我現(xiàn)在的妻子。我們交往了不到一年，于2004年底結(jié)了婚。婚后我們一起去浙江服裝廠打工。

妻子在服裝廠做了幾個月，就發(fā)現(xiàn)懷孕了，于是就回老家待產(chǎn)。2005年我們的大兒子出生之后，妻子就一直在老家生活，我一個人在服裝廠打工。

（2007年，我在寧波做輔警）

其實服裝廠的工作即乏味又辛苦，下班只想睡覺，可兒子出生了，壓力又增加了。于是服裝廠倒班休息的時候，我又去跑摩的掙錢，所以感覺每天都缺覺。

打工的生活既累又沒有親人在身邊，聚少離多是常態(tài)，很難熬也很無奈。

從2003年到2008年，我一直在寧波打工，先是服裝廠，后來去了特警隊做輔警。雖然一刻不停地打工，但總是入不敷出，家里的經(jīng)濟始終是勉強糊口，我每天都在尋找掙錢的機會。

有次休息的時候逛公園，偶然發(fā)現(xiàn)一個師傅在練武術(shù)，因為老家河南就是武術(shù)之鄉(xiāng)，所以我從小也喜歡武術(shù)，于是就想和老師傅學藝。

師傅人非常好，讓我有時間就來找他，我就和這個師傅學了一些散打太極的武術(shù)功夫，沒想到這個給我以后的生活工作帶來很大便利。

（我在寧波時，做特警的協(xié)警）

只有打工人才能真正體會到背井離鄉(xiāng)的無奈與心酸，年年出門打工年年窮，錢沒賺到家也沒照顧好。

2009年的下半年，我和朋友借了幾萬塊錢，加上自己的積蓄，買了一輛二手的13米長半掛車跑運輸。

以前是看別人養(yǎng)車掙錢，等自己養(yǎng)車才知道，什么是外行掙不了錢。因為拉貨渠道少，活不多運費又低，每天起早貪黑除去開銷所剩無幾。

因為沒錢，我買的是二手車，這是買車的大忌。養(yǎng)過車的人都知道，如果不是知根知底的一定不能買二手車，可我們家里沒有人養(yǎng)過車，根本不懂，以為買車辛苦點跑，肯定能掙錢。

事實是車況很糟糕，常常是剛掙點錢車就壞了，所以就陷入了掙錢修車的死循環(huán)。

剛買一年就大修了一次，又借了四千多塊錢，再加上以前借的錢是有利息的，辛辛苦苦養(yǎng)了三年車，卻賠了十幾萬塊錢，最后沒辦法把車變賣了。

（2022年2月18日我和老鄉(xiāng)朋友在一起）

2012年小兒子出生，正趕上養(yǎng)車賠錢，家里的經(jīng)濟是最困難的時候。男人的責任讓我壓力很大，不得不重新規(guī)劃生活，最后決定去給別人開車。

我接手的是一輛9.6米的大貨車，當時的工資是每個月7000塊錢。開過車的人都知道，跑長途很累，經(jīng)常得熬夜，有的時候能在服務(wù)區(qū)睡上兩個小時，有的時候會通宵開車，真的是辛苦。

一個星期最多能回一次家，開了大約一年多，發(fā)現(xiàn)靠工資養(yǎng)家還行，何況還要還債。孩子越來越大，花銷也越來越多，我不停地在找出路。

（在南非約翰內(nèi)斯堡當保鏢）

2017年的9月份，我看到以前的一個朋友在南非，在那干了十幾年，已經(jīng)買房成家立業(yè)。于是就試著和他聯(lián)系，問他能不能在當?shù)亟o我找一份工作，我也想出國打工掙錢還債。

當時的經(jīng)濟狀況真的很糟糕，兩個兒子需要撫養(yǎng)，家里的老房子漏雨，養(yǎng)車欠的外債還沒有還完......巨大的經(jīng)濟壓力，就讓我萌生了出國打工的念頭。

沒想到朋友很給力，詢問了我的狀況之后，找到了一份給華僑當保鏢兼司機的工作，月薪人民幣15000元，包吃包住。

我立刻就同意了，然后著手開始辦簽證，于2017年的11月2日從廣州坐飛機出發(fā)，經(jīng)香港轉(zhuǎn)機，次日抵達南非約翰內(nèi)斯堡機場。

（我當輔警時，排球賽合照）

第一次出國，又不會英語，開展工作的困難很大。而且南非汽車的駕駛座在右邊，我開車上路總出錯，被交警攔住，不會講英語就會被罰錢。沒辦法，想留在南非掙錢，就必須得先過英語關(guān)。

世上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人的潛力是無窮大的。

誰會相信我一個小學畢業(yè)的農(nóng)村人，在沒有辦法的情況下，竟開始自學英語了。

我用手機下載翻譯軟件，一個單詞一個單詞的查，平時多接觸南非當?shù)厝撕退麄儗W習，就這樣學了七八個月，英語水平勉強可以溝通。

在南非生活了幾個月之后，才真正了解當?shù)氐闹伟灿卸嗖睿梢院敛豢鋸埖卣f，所有華人都被搶劫過，晚上6點以后基本都不敢出門，尤其保鏢是高危職業(yè)。我考慮再三，把這份工作辭掉了。

（我和約翰內(nèi)斯堡的警察）

后來應(yīng)聘到當?shù)匾粋€批發(fā)城做物業(yè)管理，商城大約有五六百個商戶，我的主要工作是管理黑工，維護商城治安。

2020年的一天，在商城工作的時候，一個當?shù)厝税衍囃Ｔ谏坛情T口，擋住了大門，影響出入。我去協(xié)調(diào)的時候和他發(fā)生爭執(zhí)，最后動了手，被南非警方拘留了兩個星期。

那是我出國最黑暗的時刻，每天吃黑飯和爛的蘋果，跟100多個殺人犯、搶劫犯、強奸犯睡在一個房間里，那種恐懼無法形容，覺得時刻都會有生命的危險。

在商城一直工作到了2020年的10月，我的4年簽證即將到期，本來打算回國探親，可因為疫情回不去，只好又續(xù)簽了三年。

結(jié)果沒想到2021年的7月14日，南非發(fā)生了震驚世界的暴亂。

據(jù)說當時很多的華人店鋪被燒被搶，大量的廠房被燒毀，商場被洗劫，有的華人十幾年的基業(yè)一夜之間化為灰燼，住在店里的中國人遭洗劫后，無家可歸睡在車里......

我所在的商城離事發(fā)地不太遠，為了保護商戶的財產(chǎn)不受損失，領(lǐng)導(dǎo)當即給商戶放假，商鋪全部關(guān)門。我們24小時荷槍實彈的不分晝夜巡邏，最終所有商戶都沒有損失。

（在商城做物業(yè)管理時，與當?shù)厝说暮险眨?/p>

在南非，武功再好也沒有用，當?shù)厝硕加?毫米子彈的AK47，武功再快也趕不上子彈。我們這種打工的，隨時都有生命危險，只能少出門。

那時候非常想念我們國家的和平，南非雖然工資高，但是風險也很大，收入和風險成正比。好在我在商城工作，還有點保障，再加上已經(jīng)來了五年多，也積累了一些人脈，生活收入都還過得去。

出國快五年了，因為疫情的原因一直沒有回國，非常想念年邁的父親和兒子。最近航班剛剛開通，想回去，可詢問得知機票很貴。

每周一班到約翰內(nèi)斯堡的，單程人民幣1.7萬元，還得在南非隔離5天，廣州隔離14天，費用都是自理。

我算了一下，回去一趟得3~4萬元的費用，對于我這樣的普通打工者來說太貴了，這么多的錢不如寄回家里修房子，所以只能選擇不回去。

（2022年，新年第一天）

對于第一次出國打工的人來說，我是比較幸運的，找工作比較順利。出國快5年，我只換過一次工作，現(xiàn)在的物業(yè)管理已經(jīng)做了3年多，比較順手。

南非打工的工資都寄回家里，外債已經(jīng)還清，家里的房子也整修了，孩子們的生活也改善了很多。

唯一遺憾的是，這么多年我到處打工，不能陪在孩子們身邊。可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留在家里掙不了錢，想掙錢就缺失了孩子的成長，這就是農(nóng)民工的處境。

4年多忍受孤獨寂寞終于換來了回報，下個月我就能拿到綠卡了。

打工只能掙死工資，勉強糊口，以后想自己做點小生意，還是要趁年輕身體好多掙點錢。只要能給老婆孩子提供好一點的生活，我吃點苦無所謂。

（我仍在前進的路上）

身在異國他鄉(xiāng)，一個人走過四季，冷暖自知。從跨出國門的那一刻，家就成了心底最深的傷，回顧這么多年的打工生活，一言難盡！

我只想用行動證明，自己是個負責任的丈夫和父親。

我是南非杰哥，地地道道的農(nóng)民工，15歲開始打工，風餐露宿只為給家人提供好一點的生活。未來我會繼續(xù)努力賺錢，希望疫情早日結(jié)束，可以回國探親。

【口述 | 趙勝杰】

【編輯 | 目成】

真實人物采訪：我們無法體驗不同的人生，卻能在這里感受不一樣的生命軌跡，這里的每一張照片都是生命的點滴，每一個故事都是真實的人生，感謝您的喜歡！

（本文章根據(jù)當事人口述整理，真實性由口述人負責。“真實人物采訪”友情提醒：請自行辨別相關(guān)風險，不要盲目跟風做出沖動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