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面圖 | 《長安的荔枝》劇照

01

問：

馮叔，我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打工人，同事們有的很卷，有的整天摸魚，號稱躺平了。我發現自己的狀態是，「想卷，卷不動；想躺平，又不甘心」。卷不動，也躺不平，不上不下的，很尷尬，有些苦惱。您能不能給我一點建議。

馮侖：

如果拉長時間看，我們一生之中，都會有卷或者躺平的時候，不同的階段有不同的狀態。身在職場，也經常會面臨卷還是躺平的選擇。

在你卷不動的時候，躺平就是一個很好的蓄能和準備的動作，可以先將自己縮起來，待著，再慢慢學點東西，積蓄能量，等待更好的機會。

我最近聽到一個朋友講水手的故事。水手就有兩種狀態。一種就是卷，船在大海中航行，起了風浪，水手最好的狀態就是跟著浪卷，大家一起應對風浪，直到駛出風浪區，進入平靜的海面。

但是，如果風浪巨大，卷已經沒有作用的時候，最好的應對其實是躺平。尤其是在出現船只傾覆這樣的極端狀態時，要抓牢救生圈，減少折騰，等待救援。這時候，不動，活的時間才長，被救的概率才更高。折騰已經沒意義時，越折騰死得越快。

我覺得人生也是這樣，當你在自己所處的小環境中無力去卷的時候，躺平其實是一種積極的等待。

當然，如果這個小環境你確實難以適應，還可以想辦法換一個你稍微努力一下就能卷得動的小環境。

不管是選擇卷或者躺平，你都要判斷周邊的環境。比如說，地震了，周圍亂糟糟的，這時候你還要出去談生意，肯定是不對的。最好就是躺平，待著，等一切恢復正常了再去。

人生跟波浪一樣，有起有伏，要懂得在不同的人生階段做不同的事情。記住一點：躺平的目的不是等待死亡，而是蓄能，然后等待下一個自己卷得動的時機。

千萬不要選擇放賴式的躺平。放棄自己的責任，不努力了，靠在別人身上，有點「無賴」的意思，就像過去講的「愛怎么著怎么著，我就這樣了」。

我記得這樣一個事。之前參加一個公益項目時，我到過一個村子。聽當地的干部講，這個村里有那么幾個人，不管什么時代，改革開放以前，改革開放初期，哪怕到現在，都好吃懶做，天天「賴」著。村里大多數人都知道想辦法改變生活，但他們不干。當地干部給村民送蘋果樹，送到他們家，給他們種好，都結蘋果了，他們還是覺得，「你直接給我錢不就完了」。這個事給我很深的印象，這幾個人就是徹底的躺平了。

其實，社會就像一口鍋一樣，鍋底下總有那么一些人，徹底躺平了，放棄了。當然這樣的人是非常少的。我覺得這種躺平是一種被動的生活態度，是不可取的。

02

問：

馮叔的觀點總是很積極，那您有過躺平的時候嗎？

馮侖：

我欣賞有積極生活態度的人，也建議大家都有積極的生活態度。

我也有過躺平的時候。上世紀八十年代末九十年代初，我剛從機關出來，到開始做生意之前，有一段時間，我沒事情做，就待著看書、跟人聊天，這也算是短暫的躺平吧。

這樣過了幾個月之后，我就出去找事做。

一開始，去了一家民營企業，給這家公司干了3個月。老板耍賴，不給我們發工資。當時法律法規都不健全，我們也沒辦法起訴人家。

于是我就繼續找工作，到了另一家民營企業。我記得當時老板一個月給我200塊錢，比我在機關時的工資還多。在機關時，月工資一開始不到100塊錢，后來120塊錢。

當時我住在中央黨校附近，每天騎自行車到頤和園，再坐公交車，然后換地鐵。上班的路上就要一個多小時。雖然有一點辛苦，但是我工作是很努力的。

03

問：

那在您失業的那幾個月里，你會感到焦慮嗎？

馮侖：

不焦慮。

我從十五六歲開始就喜歡讀書，了解了很多歷史方面的知識，也看過一些偉大人物的傳記，越看，自己就越想成為那樣的人。慢慢地就有了所謂的「使命感」。

比如說，當時我讀「三國」，把諸葛亮當成偶像，會覺得，他怎么會那么有智慧，能夠那么樣想問題，料事如神，每件事都安排得妥妥當當，「運籌帷幄之內，決勝千里之外」。

諸葛亮講「淡泊以明志」，「鞠躬盡瘁死而后已」，我看了之后「小淚縱橫」。后來看到諸葛亮去世在五丈原，帳篷里蠟燭滅了，「秋風落葉五丈原」，我也是潸然淚下。那會年紀小，就感到真傷心。

傷心的同時，也會在心里生發出一種使命感，會思考，「我應該成為一個什么樣的人？我應該干什么？我能夠為國家、為周圍的人做什么？」

就這樣，在讀書的過程中，逐漸有了自己的人生方向，知道了自己要成為什么樣的人。

當一個人清楚地知道自己的目標、理想時，遇到一點暫時性的挫折是不會焦慮的。

另外，我也有自信。我當時想，再不濟，我就去考個博士，畢業之后去教書總可以。至于教啥，在哪教？可以走一步看一步。也許不在北京，找一個小地方去教書總是可以的。

我當時就覺得，一定要去折騰，折騰是有意義的，至于折騰什么，一開始并不清楚。但是只要積極行動，總會有個不錯的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