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1年深秋,辛亥革命爆發,南方各省紛紛宣布獨立,清朝統治搖搖欲墜。
當武昌起義的槍聲傳至塞外,庫倫的哲布尊丹巴活佛在沙俄總領事的密室里露出笑意。
11月30日,在沙俄哥薩克騎兵的槍口護衛下,這位活佛宣布成立 “大蒙古國” ,清廷駐庫倫辦事大臣三多被押解出境,漠北高原霎時換了旗幟。
消息傳來,舉世震驚,外蒙古竟然和沙俄攪和到了一起,看這“如膠似漆”的樣子,那肯定是早就有了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啊。
但外蒙古王公貴族們可不管這些議論紛紛,有本事清政府派兵來打我們啊,一個自顧不暇的政府,講話的誰理你。
就在他們彈冠相慶之時,遙遠的西部卻傳來不一樣的聲音——科布多地區的杜爾伯特部大汗拍案而起:“我科布多軍民,誓死不從逆賊!”
杜爾伯特部為何如此 “特立獨行”?在整個外蒙古都倒向獨立的大環境下,他們又經歷了怎樣的艱難抗爭?
沙俄的百年野心,外蒙古的獨立迷夢
要了解杜爾伯特部的故事,得先從外蒙古為何要獨立說起。
清朝末年,國勢衰微,內憂外患不斷,西方列強紛紛盯上了中國這塊 “肥肉”,沙俄更是對中國北方的領土垂涎三尺,其對蒙古這片一望無際之草原的覬覦可追溯至19世紀中葉。
1854年,東西伯利亞總督穆拉維約夫赤裸裸宣稱:“中國一旦發生政變,也不應容許中國新政府把權力擴張到蒙古,在這種情況下,蒙古應受到俄國保護”。
這番話語如同預言,在半個世紀后的辛亥革命中應驗,但這時清廷對蒙古的統治策略本就埋下隱患。
朝廷將蒙古分為三部分:漠南(內蒙古)、漠北(外蒙古)、漠西蒙古,其中外蒙古享有較大自治權。
這種“分而治之”的策略雖讓大部分外蒙古居民不再“起義”,維護了短期穩定,卻為日后分裂埋下伏筆,其較大的自治權給了沙俄可乘之機,沙俄通過各種手段,在外蒙古培植親俄勢力,鼓吹 “獨立” 思想。
1911年,外蒙古的一些王公貴族在沙俄的蠱惑下,決定趁機脫離清朝。
12月28日,哲布尊丹巴在沙俄支持下登基為帝,一群蒙古貴族們擁簇著哲布尊丹巴在庫倫(今蒙古國烏蘭巴托)宣布成立 “大蒙古國”,年號“共戴”。
但此時,外蒙古其余地區的王公貴族們都還被蒙在鼓里,直到“共戴皇帝”的詔書發了過來,這些人才知道自己已經被動改換國籍了。
哲布尊丹巴
并且在“大蒙古國”的建制中,一共就只設有內務、外務、兵部等五部門的政府機構,官位少的可憐,誰想當官誰就來擁護“共戴皇帝”,先到先得、封完即止。
這種抽象的行為,簡直就是小孩子過家家,說白了這一鬧劇完全是在沙俄的導演下進行的,目的就是要把外蒙古從中國分裂出去,變成沙俄的勢力范圍。
更令人憤慨的是,沙俄于1912年11月3日私自與外蒙簽訂《俄蒙協約》,規定:
· 俄國扶助外蒙古自治并訓練軍隊
· 中國不得在外蒙駐軍或移民
· 俄國人享有開礦、開設銀行等特權
俄蒙協約原文
消息傳到北京,舉國嘩然,很多還在北京的內蒙王公發表嚴正聲明:
“不承認庫倫偽政府的一切條約!”
然而在外蒙古,大部分部落和王公都被沙俄的 “糖衣炮彈” 所迷惑,認為獨立后能獲得更多的利益,他們紛紛支持 “大蒙古國” 的成立,對外蒙古與中國數百年的歷史聯系拋之腦后。
然而,在這一片 “獨立” 的喧囂聲中,杜爾伯特部卻發出了不一樣的聲音。
戈壁孤忠,科布多的艱難抉擇
當外蒙古宣布獨立時,整個高原并非鐵板一塊,科布多地區的杜爾伯特部明確表示反對獨立,堅持效忠中國。
杜爾伯特部,是蒙古族的一個古老部落,主要分布在外蒙古的科布多地區,與其他部落不同,杜爾伯特部對清朝有著深厚的感情,對中國有著強烈的認同感。
這種感情和認同,并非一朝一夕形成的,而是有著悠久的歷史淵源。
早在清朝初期,杜爾伯特部就與清朝建立了密切的聯系,當時杜爾伯特部的首領率部歸附清朝,受到了清朝皇帝的冊封和優待。
此后杜爾伯特部一直忠心耿耿地為清朝效力,在維護邊疆穩定、抵御外敵入侵等方面,都做出了重要貢獻,清朝也對杜爾伯特部關愛有加,給予了他們許多特權和賞賜。
這種長期的友好交往,讓杜爾伯特部對清朝產生了深深的歸屬感。
1731年,是雍正皇帝為抵御準噶爾汗國而建立了科布多城,作為一個重要的戰略要塞,它東接喀爾喀蒙古,西通塔爾巴哈臺,南通新疆迪化,北鄰唐努烏梁海,堪稱“控扼漠北的戰略支點”。
1761年,乾隆在此設科布多參贊大臣,統轄40萬平方公里土地,更關鍵的是,當地與新疆漢族、回族聯系緊密。
這種文化認同成為抵抗分裂的精神支柱。
到了清朝末年,雖然國勢衰落,但杜爾伯特部并沒有因此而改變對中國的忠誠,當外蒙古的獨立浪潮襲來時,杜爾伯特部的首領噶勒章那木濟勒堅決反對獨立。
他認為外蒙古和中華已經是血肉交融,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不能因為一時的利益誘惑,就背叛祖國,而沙俄支持外蒙古獨立,只是為了自己的利益,一旦外蒙古獨立,那就失去了中華的保護,只能去淪為沙俄的附庸,百姓將遭受更大的苦難。
面對一些動搖了的部下,他也是耐心勸說:“即便改朝換代,中華朝廷也比俄國對我們強一些吧?至少大家文化和人種是比較接近的。”
在噶勒章那木濟勒的帶領下,杜爾伯特部毅然決然地站在了中國一邊,成為外蒙古獨立浪潮中的一股 “逆流”,他們的這一選擇,不僅體現了對祖國的忠誠,也展現了非凡的勇氣和擔當。
1912年初春,當哲布尊丹巴的勸降使者趾高氣揚地來到科布多時,迎接他的只有科布多的普通侍衛,噶勒章那木濟勒根本連見他都沒見,而侍衛們也沒等此人把話說完,就直接將他扔出了大帳。
科布多城中的牧民們知道此人身份后,更是群情激憤,竟將使者捆作一團,扔給了饑餓的牧犬。
這一血腥插曲預示著一場更大風暴的來臨。
血染黃沙,48天的壯烈堅守
杜爾伯特部的反對,無疑給外蒙古的獨立勢力和沙俄帶來了很大的麻煩。
為了迫使杜爾伯特部屈服,他們采取了各種手段,先是對噶勒章那木濟勒進行威逼利誘,承諾只要他支持獨立,就給予他高官厚祿和大片土地,但噶勒章那木濟勒不為所動,堅決拒絕了這些誘惑。
軟的不行,就來硬的。
外蒙古的獨立軍隊在沙俄的支持下,開始對杜爾伯特部所在的科布多地區發動進攻。
面對強敵,杜爾伯特部并沒有退縮,他們拿起武器,與侵略者展開戰斗,噶勒章那木濟勒親自率領部落勇士保衛家園,他們在科布多城周圍構筑防線,頑強抵抗敵人的進攻。
1912年5月,沙俄支持的蒙古叛軍與俄國特務丹必占燦組織的叛軍合流,上萬人如黑云壓城般撲向科布多,而城內守軍僅千余人,敵我兵力十比一。
6月18日夜,戰斗打響,叛軍如潮水般涌來,科布多參贊大臣溥潤親登城頭指揮,軍民同仇敵愾,以“一當十”的勇猛擊退首波進攻。
首戰失利后,叛軍改變策略,圍而不攻,實施斷糧斷水戰術。
雖然暫時打退了叛軍的進攻,但噶勒章那木濟勒知道,杜爾伯特部畢竟勢單力薄,而外蒙古獨立軍隊不僅人數眾多,而且裝備了先進的武器,在敵強我弱的情況下,科布多城的形勢是不容樂觀的。
為了尋求支援,噶勒章那木濟勒向當時的清朝政府和新疆的地方官員發出了求救信。
但當時的清政府已經是自身難保了,前往北京的使者是一去不復返,前往新疆的使者回來后匯報,自己根本就找不到管事的人,新疆衙門里大家都在“摸魚”,完全是一副漠不關心的樣子。
圍城進入七月盛夏,叛軍竟向城內唯一水源投毒,數百民眾中毒身亡,有的全家遇難。
圍城后期,城內出現人吃人的慘劇,幸存者只能“喝馬尿、吃雞糞”維持生命。
8月6日,叛軍發起總攻,七十多門俄制火炮齊鳴,城墻轟然倒塌,五千騎兵揮舞馬刀沖鋒,后面跟著蝗蟲般的步兵,最后的三百守軍彈盡糧絕后,用卷刃的刀、用石頭繼續抵抗,全部壯烈殉國。
城破后,叛軍展開瘋狂屠殺,丹必占燦因“戰功”被任命為科布多總督,這座堅守了48天的孤城,最終陷落。
科布多城的陷落,標志著杜爾伯特部的抗爭暫時失敗。外蒙古的獨立勢力在科布多地區大肆燒殺搶掠,杜爾伯特部的百姓遭受了巨大的災難。許多人被迫離開家園,四處逃亡。但即便如此,杜爾伯特部的人民依然沒有放棄對祖國的思念和回歸祖國的信念。
科布多城的陷落,標志著杜爾伯特部的抗爭暫時失敗。
外蒙古的獨立勢力在科布多地區大肆燒殺搶掠,杜爾伯特部的百姓遭受了巨大的災難,許多人被迫離開家園,四處逃亡。
但即便如此,杜爾伯特部的人民依然沒有放棄對祖國的思念和回歸祖國的信念。
地緣博弈,強權角力下的蒙古命運
科布多淪陷后,其大部分地區被并入外蒙,唯余阿勒泰地區因新疆督軍楊增新的力戰得以保全,這一結局背后是更為復雜的地緣政治博弈。
1915年,面對沙俄壓力,袁世凱政府被迫簽署《中俄蒙協約》,外蒙古取消“獨立”之名,改稱“自治”,實則仍受俄國控制。
沙俄外交官得意洋洋地寫道:
“該條約使中國徒有宗主虛名”。
二戰末期的雅爾塔會議上,斯大林提出了外蒙古保持獨立的看法。
這個提案立刻被國民政府提出了質疑,面對國民政府的不滿,他坦言道:“我之所以要外蒙古,完全是站在軍事的戰略觀點而要這塊地方的。倘使有一個軍事力量從外蒙古向蘇聯進攻,西伯利亞鐵路一被切斷,俄國就完了”。
這番赤裸裸的地緣政治考量,注定了外蒙獨立的結局。
1945年10月20日,在蘇聯操控下,外蒙舉行“全民公投”,聲稱98%選民投票支持獨立。
中國觀察員雷法章在報告中直言:
“其辦理投票事務人員,對于人民投票名為引導,實系監視,人民實難表示自由之意志”。
今日的科布多已成為蒙古國科布多省,阿勒泰則歸屬中國新疆。
1962年中蒙劃界時,科布多地區正式成為異域,當我們回望這段歷史,科布多軍民的忠勇更顯悲壯。
如今的科布多
蒙古國獨立后的發展令人唏噓,這個擁有156萬平方公里國土、80多種礦產的國家,因經濟結構單一、交通閉塞陷入困境,2018年外債高達230億美元,超過GDP兩倍;2021年第一季度更攀升至324億美元。
歷史給了這個國家獨立,卻未給予繁榮的密碼。
科布多的故事至今在史料中閃耀光芒。
當噶勒章那木濟勒面對勸降時,他的回答被歷史湮沒,但千余軍民以生命寫下的答案,永遠銘刻在蒼茫戈壁——在萬里北疆的最后堡壘,曾有一群中國人用血肉之軀筑成長城,在彈盡糧絕之際,他們用石頭繼續戰斗。
哲布尊丹巴宣布獨立時,或許以為整個蒙古高原都會追隨他的旗幟,但他沒有料到,在遙遠的西部邊塞,一座孤城用48天的血戰宣告:這片土地上的兒女,有自己的選擇和堅守。
科布多的烽煙早已散盡,但那份對家國的忠誠,如同阿爾泰山的雪峰,永遠閃耀在歷史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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