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鎮(zhèn)上最近出了件新鮮事——布莊少東家岑子安要納妾了。消息像長了翅膀似的,不到半日便傳遍了整個鎮(zhèn)子。街坊們?nèi)齼蓛删墼诓杷晾铮局献幼h論紛紛。
"聽說那岑少爺看上了西街豆腐坊的施家姑娘?"
"可不是嘛!那施巧姑生得水靈,一雙巧手做的豆腐嫩得能掐出水來。"
"嘖嘖,岑少爺不是去年才娶的柳家小姐嗎?這才多久啊......"
茶博士拎著銅壺穿梭在茶桌間,耳朵卻豎得老高。忽然,他壓低聲音道:"你們不知道吧?岑少爺對外說是柳氏不能生育,這才要納妾延續(xù)香火......"
眾人恍然大悟般點頭,唯有角落里一個滿頭銀發(fā)的老婦人冷哼一聲,將茶碗重重擱在桌上。這老婦人不是別人,正是岑子安的母親岑老太。她雖已七十有二,腰板卻挺得筆直,一雙眼睛炯炯有神,此刻正閃爍著憤怒的火花。
"這個混賬東西!"岑老太咬著牙,手指捏得茶碗咯咯作響。她太了解自己這個兒子了,從小就會耍小聰明,如今竟編出這等謊話來!
事情要從半月前說起。那日清晨,岑老太正在后院喂雞,忽見兒子岑子安鬼鬼祟祟從偏門溜進來,衣襟上還沾著些白色粉末。
"子安,你這是打哪兒回來?"岑老太瞇起眼睛。
岑子安一驚,隨即堆起笑臉:"娘,我早起去布莊清點貨物,這不剛回來換身衣裳。"說著,他拍了拍衣襟,"可能是面粉沾上了。"
岑老太沒作聲,只是盯著兒子脖頸處一抹嫣紅——那分明是女子用的胭脂。她心下起疑,卻不動聲色道:"蕓娘身子不適,你多陪陪她。"
"是是是。"岑子安連連點頭,眼神卻飄忽不定。
岑老太年輕時是出了名的精明人,丈夫早逝后,她一人拉扯大兒子,還將布莊經(jīng)營得紅紅火火。直到三年前兒子成家,她才退居后院。如今見兒子這般模樣,她心中警鈴大作。
接下來的日子,岑老太暗中留意兒子的行蹤。她發(fā)現(xiàn)岑子安每日天不亮就出門,說是去布莊,實則總往西街溜達。更蹊蹺的是,他回家時身上總帶著淡淡的豆腥味。
這天傍晚,岑老太借口去布莊取布料,正巧碰見兒子與一位年輕姑娘在街角說話。那姑娘十八九歲年紀(jì),生得明眸皓齒,正是豆腐坊的施巧姑。岑子安不知說了什么,逗得姑娘掩嘴輕笑。
岑老太躲在巷口,聽得真切。只聽兒子嘆氣道:"巧姑,我那妻子自小體弱,大夫說她難以生育。我岑家三代單傳,實在......"
施巧姑低頭絞著衣角:"岑少爺,這、這不太合適......"
"只要你點頭,我立刻抬八人大轎迎你過門!"岑子安急切道,"我娘最是通情達理,定會應(yīng)允的。"
岑老太氣得渾身發(fā)抖,差點沖出去揭穿兒子的謊言。她強忍怒火,決定先按兵不動,看看這混賬到底要耍什么花樣。
次日一早,岑老太換了身粗布衣裳,戴上斗笠,悄悄跟在兒子身后。只見岑子安沒去布莊,而是直奔城郊的小河邊。施巧姑正在那里洗衣,岑子安上前幫忙,兩人有說有笑。
"巧姑,你每日這般辛苦,我看著心疼。"岑子安遞上一方絲帕,"這是我特意為你買的。"
施巧姑紅著臉推辭:"這太貴重了,我不能要。"
"收下吧。"岑子安硬塞過去,"對了,明日鎮(zhèn)上廟會,我陪你去可好?"
岑老太躲在樹后,氣得直跺腳。她記得清清楚楚,明日是兒媳柳蕓娘的生辰,兒子前幾日還說要好好慶祝的!
廟會那天,岑老太讓兒媳打扮得漂漂亮亮,故意在兒子面前晃悠。柳蕓娘穿著新做的桃紅襦裙,發(fā)間一支金步搖熠熠生輝。
"子安,你看我這樣可好?"柳蕓娘轉(zhuǎn)了個圈。
岑子安眼神閃爍:"好、好看。不過蕓娘,布莊今日有批貨要到,我得去盯著......"
"去吧,生意要緊。"柳蕓娘溫婉一笑。
岑老太冷眼旁觀,待兒子匆匆離去后,她拉著兒媳的手:"蕓娘,娘帶你去廟會逛逛。"
婆媳二人來到廟會,果然在糖人攤前看見了岑子安和施巧姑。岑子安正舉著個蝴蝶糖人往施巧姑嘴邊送,那親昵勁兒,任誰看了都以為是新婚夫婦。
柳蕓娘身子一晃,臉色煞白。岑老太連忙扶住她:"蕓娘,別聲張,咱們先回家。"
回到家,柳蕓娘終于忍不住落下淚來:"娘,子安他、他是不是嫌棄我了?"
岑老太拍著兒媳的背,沉聲道:"好孩子,不是你的錯。是那孽障起了歪心思!你放心,娘一定給你討個公道!"
當(dāng)天夜里,岑老太輾轉(zhuǎn)難眠。天蒙蒙亮?xí)r,她忽然聽見前院有動靜。悄悄起身一看,竟是岑子安扛著個麻袋鬼鬼祟祟往后門走。
"站住!"岑老太一聲厲喝。
岑子安嚇得一哆嗦,麻袋掉在地上,露出半截女子衣袖。岑老太上前扯開麻袋,里面竟是昏迷不醒的施巧姑!
"孽障!你這是做什么?"岑老太怒不可遏。
岑子安撲通跪下:"娘!我、我是真心喜歡巧姑的!可她爹死活不同意,我只好......"
"混賬!"岑老太一巴掌扇過去,"你這是強搶民女,是要吃官司的!"
岑子安捂著臉狡辯:"娘,您不是一直想抱孫子嗎?蕓娘生不了,我這才......"
"放屁!"岑老太氣得渾身發(fā)抖,"蕓娘身子好得很!上個月李大夫還說她氣血充盈,是宜男之相!"
岑子安見謊言被拆穿,索性撕破臉皮:"那又怎樣?我就是喜歡巧姑!您要是不答應(yīng),我就帶著巧姑遠(yuǎn)走高飛!"
岑老太冷笑一聲:"好啊,你走啊!看你能走到哪兒去!"說著,她一把扯開兒子的衣襟,從內(nèi)袋里摸出一疊紙,"這是什么?"
岑子安臉色大變,伸手要搶,卻被母親靈活避開。岑老太展開一看,竟是幾張地契和銀票,上面赫然寫著柳蕓娘的名字!
"好啊,你連蕓娘的嫁妝都要偷!"岑老太怒極反笑,"我今日才算看清你的真面目!"
正在此時,施巧姑悠悠轉(zhuǎn)醒,看到眼前情景,嚇得縮成一團。岑老太連忙上前安撫:"姑娘別怕,我是岑子安的娘。這孽障做的混賬事,我一定給你個交代!"
施巧姑淚如雨下:"老夫人,我、我不知岑少爺已有家室......他騙我說柳氏不能生育......"
岑老太長嘆一聲,將施巧姑扶起:"好孩子,你受委屈了。走,先跟我回家。"
三人回到正屋,柳蕓娘已經(jīng)起身,見到這般情景,頓時明白過來。她非但沒有發(fā)怒,反而上前握住施巧姑的手:"妹妹別怕,這事不怪你。"
施巧姑羞愧難當(dāng),跪地痛哭:"柳姐姐,我對不起你......"
岑老太看著兩個善良的姑娘,心中對兒子的怒火更甚。她當(dāng)即吩咐家丁將岑子安關(guān)進柴房,又差人去請施老爹和里正。
天亮?xí)r分,眾人齊聚岑家正堂。岑老太端坐上首,將事情原委一一道來。施老爹氣得胡子直翹,掄起扁擔(dān)就要打岑子安。里正連忙攔住:"老施,使不得!這事得按律法來辦。"
岑子安見大勢已去,跪地求饒:"娘!我知錯了!您就饒我這一回吧!"
岑老太冷冷道:"饒你?你欺騙良家女子,偷盜妻子嫁妝,還想強搶民女,哪一條夠不上見官?"
柳蕓娘心軟,輕聲道:"娘,要不......"
"蕓娘,"岑老太打斷她,"這孽障今日敢如此欺你,來日還不知要做出什么事來!若不給他個教訓(xùn),他永遠(yuǎn)不會長記性!"
最終,在里正的主持下,岑子安被押送縣衙。縣令查明事實后,判他賠償施家白銀五十兩,并當(dāng)堂寫下和離書,還柳蕓娘自由身。
退堂后,岑老太一手拉著柳蕓娘,一手牽著施巧姑走出縣衙。陽光灑在三人身上,仿佛為她們鍍上一層金邊。
"娘,您今后有什么打算?"柳蕓娘輕聲問。
岑老太笑道:"娘想好了,布莊由你和巧姑一起經(jīng)營。你心靈手巧,會刺繡;巧姑踏實肯干,會算賬。你們姐妹齊心,定能把生意做得紅紅火火!"
施巧姑驚訝道:"老夫人,這、這怎么行......"
"怎么不行?"岑老太拍拍她的手,"你爹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再說了,經(jīng)過這事,鎮(zhèn)上誰還敢娶你?不如跟著我們娘倆,過自在日子!"
柳蕓娘也笑道:"是啊妹妹,咱們一起孝敬娘親,豈不比嫁個負(fù)心漢強?"
三人相視一笑,攜手向家的方向走去。至于岑子安,聽說他被發(fā)配邊疆充軍,從此杳無音信。而岑家的布莊在兩位能干女子的經(jīng)營下,越做越大,成了方圓百里最有名的繡莊。
每當(dāng)有人問起這段往事,岑老太總是搖著蒲扇笑道:"這人啊,最怕貪心不足。我那孽障若不是起了歪心思,何至于此?"
而鎮(zhèn)上的人們也常拿這事教育子女:"做人要厚道,莫學(xué)那岑子安,到頭來竹籃打水一場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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