昔有女郎游于山野,欲跨青驢留影云臺。方攬轡含笑,忽見驢腹下陽物賁張,如杵如錐。
女郎掩面嬌啼,若睹修羅地獄,急奔告于景區吏曰:“此穢物當街示眾,污童蒙之目,敗天地之和!”
吏從容對曰:“此乃造化生息之常,春情萌動之象”,女郎頓足曰:“《周禮》尚知帷幕障尸,今畜牲裸裎于通衢,豈非禮崩樂壞?”吏默然,竟制玄纁之帷系于驢胯。
于是奇觀出焉:青驢昂首行于煙霞,腹下朱幡飄搖如旌節,觀者拊掌哄笑,傳為宇內奇譚。
嗚呼!吾觀此事,始則愕然,繼而拊膺長嘆:夫天地生物,本有陰陽之合,昔伏羲女媧交尾于漢畫,桑林野合載于《周禮》,先民視生殖如祀稷神,何曾以陽具為恥?今人見驢鞭而魂飛魄散,較諸商紂見象牙箸而驚懼,其惑更甚矣!
偽德之熾,一至如斯乎? 昔子見南子,衛靈公夫人也,帷帳中環佩叮當,子路不悅。夫子指天立誓:“予所否者,天厭之!”此心坦蕩如砥,何懼瓜田李下?今女郎見驢鞭而羞憤,聞天理而嗔怒,豈非以己心之濁度乾坤之清?
昔陶淵明撫無弦琴,人問其故,答曰:“但識琴中趣,何勞弦上聲?”今人觀驢不知造化妙理,但見皮相便呼傷風敗俗,較淵明境界,判若云泥矣!
禮教之弊,乃成無形桎梏。程朱倡“存天理滅人欲”以來,華夏漸成驚弓之鳥:有明儒見鄰女纖足而自剜雙目,清腐生聞寡婦再嫁即撞碑明志。今人雖棄裹腳布,心中羅網猶存:熒幕吻戲必裁,雕塑裸像須遮,乃至禽獸天倫竟要朱幡蔽體,豈不知《易》云“天地絪緼,萬物化醇”?
昔漢景帝見乳母敞懷哺兒,嘆曰:“此真大德也!”今若乳母當街哺乳,恐亦遭手機偷拍而全網撻伐矣!
更悲者,矯枉之術盡成鬧劇。 景區吏制遮羞布,看似息事寧人,實則助長邪氣。此舉若使驢知人言,必仰天嘶鳴:“吾祖驢翰林(柳宗元《黔之驢》)尚存氣節,今竟胯懸此幡,辱沒門楣!”
昔李贄斥假道學:“陽為道學,陰為富貴,被服儒雅,行若狗彘”,今見人給驢系襠,方知四百年前灼見。
更可憂者,此例一開,后患無窮:雄雞司晨須穿脛衣?母牛產犢當設帷帳?春宮貓叫豈非該縫其口?
吾嘗觀黃山獼猴,赤臀紅面攀援峭壁,稚子指而笑問,長者曰:“此乃天地所賜戰袍”,又見敦煌壁畫,飛天裸臍露臂翱翔九霄,信眾莫不頂禮。今人智慧反不如稚子,德性竟遜于古人。
南朝范縝著《神滅論》有云:“形者神之質,神者形之用”,今人見驢鞭則神搖魄動,實乃形神俱惑之癥。昔倉頡造字,取象萬物,今若依此女郎之見,“且”字象男根,“也”字肖女陰,莫非《說文解字》當付秦火?
妮妮曰:禮者,理之節文也。今人截天理以就人欲,猶削足適履。驢系遮羞布,實乃系于人心之桎梏。
昔子產不毀鄉校,深知防民之口甚于防川;今人欲防童蒙目,何異筑堤障星斗之光?
觀驢襠而驚懼者,當效周茂叔“窗前草不除”,看取造物生意;景區吏之流,宜學柳河東“吏畏民不欺”,莫作鄉愿之舉。
待得四海重見《詩經》“桑中”之坦蕩,《楚辭》“山鬼”之爛漫,則朱幡自解,青驢長嘶于光天化日——此方是真風雅也!
附《遮羞十景》以諷世:
一景曰:虎林園雄獅系皮裈,觀者贊其守禮
二景曰:動物園孔雀鎖尾屏,恐開屏引遐思
三景曰:金魚缸置磨砂玻璃,防魚戲水成誨淫
四景曰:春宮蜂房加裝隔板,禁工蜂近蜂后
五景曰:并蒂蓮塘設隔離帶,免花萼相觸犯禮
六景曰:喜鵲巢中裝簾櫳,防交尾被窺視
七景曰:螳螂新婚派侍衛,阻新娘食新郎
八景曰:牡丹園夜置更夫,禁夜合花綻放
九景曰:浮世繪師畫衣匠,為浪人添衣衫
十景曰:維納斯臂上加袖,懼玉臂誘癡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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