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容提要:《山海經》歷來被看作是我國古典時代的一部奇書,多數學者把它作為神話來研究,而本文則先對《山海經》的作者、成書年代及其書的性質有一個比較確切的判斷,并將《山海經》與《禹貢》、《天問》、《穆天子傳》等著作進行比較研究,然后從《山海經》中尋覓有關夏史資料,對其中敘述的關于夏族始祖、鯀禹父子關系、鯀禹治水、鯀的下落、禹后裔的又一支系、啟的傳說以及夏桀之亡等資料一一加以辨析,從而證實,以神話傳說形式表現所提供的歷史信息同樣不容忽視。
向來認為《山海經》是我國古典時代的一部奇書,甚至被稱為“海闊天空奇談怪論之代號”。書中內容充斥“奇言怪物”,難以卒讀,連司馬遷都說:“至《禹本紀》、《山海經》所有怪物,余不敢言之也。”[1]
《禹本紀》早亡佚,而《山海經》卻傳世下來,受到一些研究者注目,他們認識到書中“包含著關于我國古代地理、歷史、神話、民族、動物、植物、礦產、醫藥、宗教等多方面的內容,保存著豐富的資料,是研究上古社會的重要文獻。”[2]其中有關夏人的神話傳說和歷史資料也是不容忽視的,在夏史文獻匱乏的情況下,治史者若能從中披沙揀金,撩開其神秘的面紗,再現歷史的斑駁影點,這是很有價值的。
一
在利用《山海經》資料來研究夏史的工作中,應對《山海經》的作者、成書年代及其書的性質有一個比較確切的判斷,然后再用《山海經》與其相近時代背景成書的相關著作對照加以研究,才能使《山海經》的史學價值顯現出來。
關于《山海經》的作者和成書年代。最早提出禹、伯益作說的是劉歆。他在上是書表中稱,“山海經者,出于唐虞之際”“禹別九州,任土作貢;而益等類物善惡,著山海經。”繼持此說者有《列子·湯問》[3]、《論衡·別通》[4]、《吳越春秋·越王無余外傳第六》[5]等。以上所說均托古之言,不足為信。
而多數研究者則認為是戰國時期、最晚不過西漢初年所作。見于此說的有《四庫全書總目》為其代表,曰:《山海經》“斷不作于三代以上,殆周秦間人所述,而后來好異者又附益之歟。”此后梁啟超[6]、顧頡剛[7] 、徐旭生[8]、劉起釪[9]、倉修良[10]等諸家都有類似看法。
神話研究專家袁珂具體地考證了《山海經》的成書年代,他認為《山海經》“不是一時期一人所作。內中五藏山經可信為東周時代的作品;海外內經八卷可能作成于春秋戰國時代;荒經四卷及海內經一卷當系漢初人作。”后又明確指出:“以今考之,實非出一時一人之手,當為戰國至漢初時楚人所作。”[11]他認為系南方楚人所作,當有所據,如《五藏山經》、《海外》、《海內》三部分都以南西北東為敘述,與歷來中土習慣以東西南北序次先后不同,是以南方為先,突出南方的位置。而且書中多提及巫山和十巫稱謂,南方楚地流行術,楚人想像力,是產生神話故事的沃土,故稱系山海經出之于楚人之手,不無道理,此外,還有出之于齊地、巴蜀以及中原洛陽等說,不一而足。本人認為《山海經》基本上是一部先秦文獻,成書于戰國時代,內中摻有漢初成分,但不能改變其戰國時代的屬性,且出于南方楚人之手,恐此推斷不誤。
關于對《山海經》性質的看法,有一個認識的變化過程。司馬遷在《史記·大宛列傳》中第一次提到《山海經》,并稱書中“所有怪物,余不敢言”,當時史公未對該書定性,而看作是一部奇書。第一次給該書定性的是劉歆、班固,見于《漢書?藝文志》把《山海經》列入數術略下形法類。這一分類表明歆、固雖開創了目錄學,但尚不精確,況且當時地理學還處于萌芽階段,未成專門學問,《禹貢》附麗于經學中,而《史記·河渠書》、《漢書?地理志》都在史著之內,《水經》還未問世。就其《山海經》內容來看,分類者看重其“大舉九州之勢”,遂與天文五行龜書占夢并立,視為形法之學也就在理應之中。
到唐初修《隋書》,始著錄《經籍志》,是書分類比《藝文志》精細科學。這時《水經注》等地理著作都已問世,地理水利之書成為專門學問,《隋志》在史部目錄中專列地理類,舉《山海經》二十三卷郭璞注為本類之首,下列《水經》等地理水利著作目錄一百三十九部,一千四百三十二卷,蔚然大觀,成為史部下一重要門類。此后《舊唐書?經籍志》、《新唐書·藝文志》繼承《隋志》的分類法,都把《山海經》列為史部地理類,未見學者提出疑問。而到《宋史》中著錄于“五行類”下,又恢復到《漢志》的看法。
直到清人撰《四庫全書總目》,卻把《山海經》列入子部小說家類。《提要》認為:“究其本旨,實非黃老之言,然道里山川,率難考據,案以耳目,所及百不一真,諸家并以為地理書之冠,亦為未允,核實定名,實則小說之最古者爾。”[12]后來,余嘉錫著《四庫提要辨證》,對《山海經提要》做了辨證,他指出:“是書漢志在形法家,隋唐以下諸志,皆為地理書之冠。四庫始改入小說家,此豈街談巷議之出于稗官者乎?自我作古,變易劉、班以來之舊例,可謂率爾操觚者矣。”辨者受歷史條件限制,對“敘序山水,多參以神怪”,未能科學解釋,而對“道里山川,率難考據”,則提出“亦其時治之者未精耳。后來者畢沅、郝懿行二家,其于道里山川,多能言之鑿之,絕非憑空杜撰。”[13]據此,作者認定《山海經》仍應為地理類著作。
魯迅先生提出新說,他認為《山海經》“所載祠神之物多用糈 (精米),與巫術合,蓋古之巫書也。”[14]現在學者袁行需加以發揮論道:“《山經》是戰國初、中期巫祝之流根據遠古以來的傳說,記錄的一部巫覡之書,是他們行施巫術的參考。《海經》是秦漢間的方士書。《漢書·藝文志》將《山海經》與五行、蓍龜、雜占等書一起列入數術略,是有一定道理的,但它與度測地勢建立城郭的形法書畢竟不同。《山海經》固然詳述山川、異域,但多采傳聞之辭,很難考實;而且并非以講述地理為目的,不可視為實用的地理著作。《山海經》與小說雖有因緣,對后世志怪小說影響很大,但它本身究竟不能算是小說作品。”[15]還是各執一端,難以置信。
應該說,對《山海經》性質的界定是有一定難度的,但從總體上分析其基本內容,還是可以將它列入某一類別的。本書是以山水為綱目,旁及地域物產、風貌,書中所指山水,多數可考知指實,中間雖多有神話荒怪之內容,但沒有巫術的操作儀規和巫師咒語,故難以稱它是巫書。清儒標新立異,把它列為小說家類,是從神話角度觀照,殊不知上古歷史受原始宗教氛圍籠罩,使一些歷史文獻帶上神秘色彩,實不足怪。因此我們認為唐人著《隋書?經籍志》把它列入史部地理類還是允當的。
為正確利用《山海經》文獻資料,還應將《山海經》與同時期的相關文獻加以對照研究。茲分述如次:
《山海經》與《尚書?禹貢》相比,雖然目錄學家把《禹貢》歸為經學著作,如按今天的科學分類,《山海經》與《尚書·禹貢》應都是古代的地理著作。《禹貢》是以大禹導水治山、規劃九州為基本線索,體現了夏代自然地理的分野,后人把它理解為夏代的行政區劃,這是一種理想主義的推測,沒有歷史的可靠性。而《山海經》則以山為綱水為其目。“四海之內”,和四海之外,域外所聞多語怪物,多不可信,但其中如描述大人之國、鑿齒民、毛民之國等特征皆非怪語,從體質人類學和文化人類學角度來分析,這些特征和習俗并不為怪,而是確有其事。研究者一般認為《禹貢》大致成書于春秋戰國之交,而《山海經》成書于戰國后期鐵器普遍使用的時代。兩書都有非常珍貴的歷史地理資料。
將《山海經》與《天問》對照研究。屈原《天問》是一篇奇特的文學作品,作者從開天辟地,直問到三皇五帝以及三代歷史,一口氣提出 170 多個問題,應該認為凡是《天問》中提到的問題,都是先秦時代出現的神話傳說,內含一些歷史內容。如把它與《山海經》敘述的故事相比較,相似之處很多,如:鯀禹治水和共工的故事、昆侖神山和黑水、三危等異境,珍禽異獸毒蛇奇卉,夏啟得天樂《九辨》、《九歌》,羿善射等故事,舜受父弟虐待故事以及王亥賓于有易故事等。可見這些都是當時廣為流傳的故事。從中可見《山海經》與《天問》有很大的一致性。但《山海經》比《天問》故事要豐滿些,這些故事自有其淵源之所在,都有產生這些故事的歷史背景。
《山海經》與《左傳》《國語》記載的相關故事比較,《左傳》《國語》記載了夏后世系、夏族興起、鯀禹治水與共工斗爭、禹涂山之會、禹殺防風氏、會稽之會致群神、太康失國、少康中興、孔甲亂夏、夏桀無道而亡等,研究者認為基本可信,而《山海經》多夸張,往往許多故事是對歷史的演繹,研究者要認真鑒別。
與先秦諸子相比,諸子多為闡釋表達自己的思想而用上古故事作為背景資料,這些故事除得到渲染而情節化外,其基本史實還是有其流傳依據的。如《孟子?滕文公上下》、《墨子?兼愛中》記大禹治水,《墨子?非攻下》記禹伐三苗,大概都是從口述中流傳下來,而《山海經》則通過講述神話傳說故事而透露人們對遠古時代的記憶,帶有許多神秘色彩。
與《穆天子傳》相比,兩書都是戰國時代成書的作品(《穆傳》出自汲冢書,成書年代更容易確定),兩書都由晉郭璞作注,可見被時人看待同等重要。《穆傳》是通過周穆王西征的故事,提供了西征交通路線,記載了華夏以外的部族二、三十之多支系,而《山海經》記述的地域更為廣袤,部族支系更繁多,兩書內容互為補充,為我們研究上古地理史、民族史提供了珍貴資料。
二
首先從總體上分析《山海經》的價值如下:
1.它保存著我國上古山水方面的資料。
《山海經》中所記山川并非都是虛構。據考知,酈道元的《水經注》引用《山海經》資料就有八十多條,并經酈道元下功夫考察。清代學者畢沅在其所注的《山海經》序里也說,書中山水,多數都能考知。譚其驤著文對黃河下游古道做出考實,并能把它描繪在地圖上。[16]
2.保存了古代礦藏和動植物等物產資料。
據統計《山海經》中記載有 226 處金、銀、銅、鐵、錫和玉石等礦藏,現大都可以證實,還記載了 260 多種動物和 130多種植物以及物產等,對研究生態史、資源史、經濟史提供了資料。
3.保存了古代醫藥、原始宗教、原始思維等資料,反映了巫術盛行、巫醫不分的歷史背景。
4.記述了將近一百個神話故事一是我國古籍中保存神話最多的作品,故可稱《山海經》是我國古代神話的集成。如:夸父逐日、精衛填海、西王母的故事等等。
5.保存了古代部族活動的傳說,如炎黃之爭、蚩尤之亂、顓頊、祝融、三苗、共工、犬戎、少吳、大昊、□頭、肅慎、堯、舜、帝嚳、帝俊等傳說,關于帝俊的傳說,更是獨一無二,僅在《山海經》中有記載。
6.關于夏商周三族早期歷史的傳說。如:王亥仆牛、有易殺王亥的故事、后稷播百谷的故事等。有關夏族、夏史的內容,茲分述如下:
(1)關于夏族的始祖。
《海內經》記:“黃帝生駱明,駱明生白馬,白馬是為鯀。”[17]
駱明、白馬,不見其它文獻記載,而白馬說,顯然是把鯀神化,將動物擬人化是各民族神話之普遍手法。
將夏鯀始祖推至黃帝,見于其他文獻記載的則有《古本竹書紀年》、《世本》、《史記·夏本紀》和晉皇甫謐《帝王世紀》等,其排列譜系雷同,即:黃帝--—昌意--—顓項——鯀——禹。《山海經》亦認為黃帝是夏鯀始祖,從族屬上他們是否屬于一個譜系,我們不得而知,但不能排斥同居中原的部族在文化淵源上有聯系,它啟示我們去尋找先夏文化的始源地。
(2)關于鯀禹的父子關系。
《大荒南經》記:“鯀妻士敬,士敬子曰炎融,生驩頭。”據考證:驩頭即矔兜、丹朱,本書所示鯀的另一支后裔,不見其他文獻,此說不知有何依據?
鯀禹為父子,也有一段神話,故引起一些學者對其父子關系的懷疑。《海內經》記:“鯀復生禹。”即《楚辭·天問》所謂“伯鯀腹禹”的故事。而《大戴禮記·帝系》記載則云:“顓頊產鯀,鯀產文命,是為禹。”為印證禹的神性,又衍生出感生說神話,大意是:“鯀納有莘氏女,曰志,是為修已,上山行,見流星貫昂,夢接意威,又吞神珠脆圮,胸坼而生禹于石紐。”[18]這是對“鯀復生禹”的演繹,是遠古時代的生育觀,至于鯀禹之間的父子關系,已被更多文獻證實而不容置疑。
(3)關于鯀禹治水。
關于鯀禹治水的地點、方法和效果,古代文獻多有記載。《山海經》中的有關記載,我們同樣應予重視。
《海內經》記“禹鯀是始布土,均定九州。”把禹鯀治水功績連提,是認為大禹治水成功是繼承了鯀的事業。
《山海經》記:“洪水滔天。鯀竊帝之息壤以湮洪水,不待帝命。帝令祝融殺鯀于羽郊。解復生禹。帝乃命禹卒布土以定九州。”
我們認為這一段記載是對真實歷史的演繹。堯舜時期出現了洪水期,堯令鯀治水,鯀采用湮塞的辦法,沒有成功,后來堯又令禹治水,他用疏導法而“定九州”。但故事中間加上神話色彩,說鯀盜竊了“帝之息壤”(生生不息之土壤)用來阻塞河道,違背了“帝命”,于是帝堯命令祝融殺鯀于羽郊。(關于鯀的下落,后有專段論述)。這在鯀禹治水之舉中又加上了“天帝”的旨意。
《山海經》還反映鯀禹治水和治山是并舉施行的。對其治水治山之壯舉,《禹貢》篇中均有反映。
在治水過程中,大禹與共工氏發生了沖突,《山海經》對此也有反映。如:《大荒北經》記“共工之臣名曰相繇(相柳),九首蛇身,自環,食于九土。其所歟所尼,即為源澤,不辛乃苦,百獸莫能處。禹湮洪水、殺相鯀,其血腥臭,不可生谷,其地多水,不可居也。禹湮之,三仞三沮,乃以為池,群帝因是以為臺,在昆侖之北。”斗爭十分激烈,同時反映了大禹治水也有“湮”塞方法,并不是單一的疏導,而是疏導與湮塞并用,這才是治水成功的秘訣。
《山海經》作者很看重大禹“導積石山”在治水中所起的作用,故書中多次提及這一工程。
歷來注家認為:積石山有二:一在漢金城郡河關縣(今甘肅臨夏)西北,在今臨夏西北至青海循化縣間,唐宋時設有積石軍(軍相當于縣)。這里有個積石山,羌人稱唐述山。縣城西北又有積石關,下臨黃河,兩山如削,兼河與關,形勢險要。另一在今青海東南部,距西寧西南五百余里,黃河北岸,《元史·地理志》稱作大雪山,今名阿尼瑪卿山。《括地志》稱前一個叫小積石山,后一個叫大積石山,如按此說,大禹治水從黃河源頭開始導起,實在難以叫人信服。徐旭生先生撰文《堯舜禹》(上)提出新說,大意是:積石山恐怕不是什么大山或有名的山。禹及助手探查河道留一些記號,積成石堆,蒙古人作記號時就堆一堆石頭,叫做“鄂博”。這個地方是在山西、陜西、內蒙古、寧夏或甘肅的哪一處,現在全無法知道。所能知道的,在龍門上游。[19]徐旭生的看法比較符合實際,如從黃河源頭去尋找大禹治水的蹤跡恐難解決問題。
(4)關于鯀的下落。
《海內經》記:“帝令祝融殺鯀于羽郊”。又《中山經》記:“南望□渚,再父之所化,是多仆□、蒲虛。”
關于鯀下落的說法在《左傳》、《尚書·堯典》、《洪苑》、《國語·魯語》、《拾遺記》中都有“殛死”,“化為玄魚”等說法。這些神化為獸的故事,在古代神話中屢見不鮮,是遠古人類的一種思維方式。
(5)關于禹的又一支系。
《大荒北經》記:“有毛民之國,依姓,食黍,使四鳥。禹生均國,均國生役采,役采生修鞈,修鞈殺綽人。帝念之,潛為之國,是此毛民。”綽人是毛民之國的先祖,依姓,是黃帝之后裔。據上文載,綽人被禹之后裔消滅而逃亡,“潛為”后復建毛民之國”(因身上汗毛濃密特征而得其稱號)。文中所提均國、役采、修鞈,不見他書記載,這一譜系可能是禹的另一支系,存疑。
(6)關于啟的傳說。
首先是神化啟出生的傳說。《中山經·中次七經》記:“又東三十里,曰泰室之山。其上有木焉,葉狀如梨而赤理,其名栯木,服者不妒。有草焉,其狀如榮,白華,黑實,澤如蘡薁,其名曰?草,服之不昧。上多美石。”
泰室山即今河南登封嵩山,相傳是啟的出生地。郭璞注:“次玉者也;啟母化為石而生啟,在此山,見淮南子。”袁珂案;啟母化石生啟事,今本淮南子無,惟見漢書武帝紀顏師古注引淮南子:“再治鴻水,通軒轅山,化為熊。”謂涂山氏曰:‘欲餉,聞鼓聲乃來。’禹跳石,誤中鼓。涂山氏往,見禹方熊,慚而去。至嵩高山下,化為石,方生啟。禹曰:‘歸我子!’石破北方而啟生。”這段啟母化石生啟的神話透露出啟是禹承涂山女而生,其出生地在今河南嵩山附近,我們可以認為這是神話提供的歷史信息。
夏亡國后啟初創禮樂的措施也見之于《山海經》,如:《海外西經》記:“大樂之野,夏后啟于此□九代(疑即九韶);乘兩龍,云蓋三層。左手操翳,右手操環,佩玉璜。在大運山北。一曰大遺之野。”又《大荒西經》:“西南海之外,赤水之南,流沙之西,有人珥兩青蛇,乘兩龍,名曰夏后開(開即啟,避漢景帝諱),開(啟)上三嬪于天,得九辯與九歌以下。此天穆之野,高二千仞,開(啟)焉得始歌九招(韶)。”春秋戰國時批評啟不恤國事,惟以酒食聲色自娛、這是與大禹“菲飲食”、“惡衣服”、“卑宮室”的品德相對照,其實這是啟在建國初,為取信于聯盟而應采取的必要措施,是無可厚非的。
啟的統治范圍,文獻上沒有明載。但《海內南經》記:“夏后啟之臣日孟涂,是司神于巴、人請訟于孟涂之所,其衣有血者乃執之,是請生。居山上,在丹山西。丹山在丹陽南,丹陽居屬也。”(注家云丹山即巫山)本文稱夏后啟之臣日孟涂主司神于巴,沒有其他文獻支持,難以置信。不過現巴蜀考古證實,那里農業文明早就興起,夏與巴蜀文明有何聯系,尚須進一步探尋。
(7)關于夏桀之亡。
《大荒西經》記:“有人無首,操戈盾立,名曰夏耕之尸。故成湯伐夏桀于章山,克之,斬耕厥前。耕既立,無首,走,厥咎,乃降于巫山。”本文描寫成湯伐桀之史實,與刑天之神話聯系在一起,以顯示成湯之威力,是受天命與支持。
以上列舉《山海經》中有關夏族、夏朝的神話、傳說的歷史資料。從具體內容來看,它不是信史,但也不是完全虛構的神話,即使有些神話稀奇古怪,但也自有它的淵源。神話與遠古人們的生活的歷史有著密切關系,它表現出的是神話傳說形式,而卻透露出歷史的閃光點,我們研究上古史,特別像夏朝這樣充滿神秘性的王朝,更不要舍棄其神話資料,正如茅盾先生所說:“一切神話無非是原始的哲學、科學與歷史的遺形”[20],對《山海經》中含有的“歷史的遺形",我們也要進行“發掘利用”和科學闡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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