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天使的眼淚

廢棄的海洋生物研究所像一具被時間風化的骨架，矗立在城郊的山坡上。二十年前的爆炸摧毀了東翼，剩下的部分墻體開裂，窗戶破碎，藤蔓植物從裂縫中探出觸須般的枝條。

蘇溪涓站在銹跡斑斑的大門前，恍惚間仿佛看到二十年前的自己——一個扎著馬尾辮的少女，站在這里等父親下班。那時的陽光多么明亮，空氣中彌漫著海風的味道，而不是現在這種腐朽與霉菌的氣息。

"入口被封鎖了。"陳默檢查著大門上纏繞的鐵鏈和鎖，"我們得找別的路。"

小雨突然指著西側的一扇破窗："那里可以進去。"她的聲音有些飄忽，眼睛在晨光中呈現出不自然的明亮，"爸爸說...那里安全。"

蘇溪涓擔憂地看著女兒。自從離開港口，小雨的狀態越來越奇怪——時而恍惚，時而異常清醒，說些她不可能知道的事情。最可怕的是，她的某些表情和語氣越來越像林志遠。

"這邊。"陳默已經撬開了那扇窗戶，"我先下去接應。"

蘇溪涓抱起小雨，將她從窗口遞進去。當她自己爬進去時，灰塵和霉味立刻撲面而來。陽光透過破碎的屋頂斑駁地灑在地板上，照亮了墻上已經褪色的安全標識和科室指示牌。

"爸爸的辦公室在二樓。"蘇溪涓回憶道，聲音不自覺地壓低，"但地下室才是主要實驗室。"

"不，數據不在那里。"小雨突然說，掙脫母親的手向前走去，"在最下面...那個秘密房間...只有外公知道..."

蘇溪涓和陳默交換了一個震驚的眼神。小雨從未見過這棟建筑，更不可能知道什么"秘密房間"。

"她怎么會...?"陳默低聲問。

"我不知道。"蘇溪涓快步跟上女兒，"自從志遠被注射那種藥物后，她就像...能接收到他的記憶和思想。"

他們跟著小雨穿過走廊，經過一間間積滿灰塵的辦公室和實驗室。每經過一個路口，小雨都毫不猶豫地選擇方向，仿佛腦海中有一張清晰的地圖。

"這里。"她停在一扇標有"設備儲藏室"的門前，"下面有樓梯。"

陳默推開門，里面堆滿了生銹的儀器和報廢的設備。小雨徑直走向角落的一個大型離心機，用力推了一下——令人驚訝的是，整個設備柜竟然移動了，露出后面的一段向下的金屬樓梯。

"老天..."蘇溪涓喃喃道，"我父親從未告訴過我這個。"

樓梯通向一個狹小的地下室，比上面的實驗室保存得完好得多。中央是一個水滴形狀的金屬保險柜，上面刻著一行拉丁文："Lacrima Angelorum"——天使之淚。

"就是它！"蘇溪涓沖過去，手指顫抖著觸摸保險柜光滑的表面，"父親最重要的研究都放在這里。我小時候見過一次，但不知道密碼。"

小雨走到保險柜前，毫不猶豫地轉動密碼盤："7...21...15..."

"你怎么知道密碼？"林雨晴震驚地問。

小雨的眼神恍惚了一下："爸爸...爸爸告訴我的。他在夢里..."

保險柜發出"咔嗒"一聲輕響，門緩緩打開。里面是幾本厚厚的筆記本、一疊照片和三個密封的試管，試管中的液體在微弱的光線下泛著詭異的藍色熒光。

蘇溪涓小心翼翼地取出最上面的筆記本，翻開扉頁，上面是她父親熟悉的筆跡："關于'天使之淚'微生物的觀察記錄及馬文森違規實驗的證據"。

"馬文森...就是馬修！"她快速翻閱著筆記，眼睛越睜越大，"天啊...父親發現馬文森在偷偷進行人體實驗！他用流浪漢測試從'天使之淚'微生物中提取的神經毒素！"

陳默湊過來看："所以X-37的源頭是這里？"

"不止如此。"蘇溪涓繼續讀著，"父親發現這種微生物其實有兩種形態——一種是馬文森研究的神經毒素，另一種卻能產生完全相反的效果，可以修復神經損傷。父親稱后者為'凈化之淚'。"

她突然停在一頁上，手指顫抖著指向一張照片——年輕的馬文森站在實驗室里，左手小指明顯缺了一截，正在給一個昏迷的流浪漢注射某種液體。

"這就是父親開除他的原因...他拍下了證據。但為什么沒有報警？"

陳默指著筆記下面的一行小字："'為了保護雨晴，我決定只銷毀實驗數據并開除他。如果公開，馬文森會報復我的家人。'"

蘇溪涓的喉嚨發緊。父親是為了保護她才選擇沉默...而這個決定最終導致了他自己的死亡，以及二十年后的這場噩夢。

"這里有更多。"陳默取出一個牛皮紙信封，里面是一疊文件和一個小U盤，"看起來是林博士...我是說你丈夫后來補充的資料。"

蘇溪涓接過U盤，插入筆記本電腦。屏幕上立刻顯示出林志遠整理的文件夾——X-37的完整分子結構、實驗數據，以及最關鍵的：馬修與多個國際制藥公司和軍火商的秘密往來記錄。

"這就是志遠拼死保護的證據..."她輕聲說，"足以摧毀馬修和整個X-37計劃。"

小雨突然尖叫一聲，抱住頭跪倒在地。"爸爸！"她痛苦地呻吟著，"他們又在傷害爸爸！"

蘇溪涓丟下電腦抱住女兒："寶貝，怎么了？"

"疼...好疼..."小雨的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爸爸的腦子里...像著火一樣...他在叫你的名字..溪涓...溪涓..."

蘇溪涓的心像被撕裂一般。她轉向陳默："我們必須盡快把這些證據送到安全的地方，然后救志遠！馬修說他只有不到二十四小時..."

"首先得離開這里。"陳默警覺地抬頭，"我有不好的預感。"

就在這時，樓上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和沉重的腳步聲。對講機里傳來模糊的指令聲："全面搜查...找到他們..."

"馬修的人！"陳默迅速拔出手槍，"他們怎么找到這里的？"

小雨突然抬頭，眼中閃過一絲不屬于孩子的冷靜："爸爸知道的...他們從爸爸腦子里知道的..."

蘇溪涓感到一陣惡寒。如果X-37真的能讓人讀取被注射者的思想...

"后門！"陳默指向房間另一側的一個通風管道，"足夠小孩通過。林太太，你帶小雨和證據先走，我拖住他們。"

"不！"蘇溪涓堅決地搖頭，"我不會再丟下任何人！"

陳默的表情變得異常嚴肅："林太太，有些事情你該知道了。"他迅速從錢包里取出一張泛黃的照片——年輕的陳默站在蘇溪涓父親旁邊，兩人都穿著實驗服，"我是陳默，但你父親叫我小陳。我是他最后帶的研究生。"

蘇溪涓震驚地看著照片："你...你認識我父親？"

"不只是認識。"陳默的聲音低沉而急促，"二十年前那場爆炸后，我一直在暗中調查。五年前，當你丈夫開始調查新辰計劃時，他找到了我。我們一直在合作。"

樓上的腳步聲越來越近。陳默塞給林雨晴一把車鑰匙："我的備用車停在東邊樹林里。帶小雨和你丈夫的證據離開。這是我向你父親許下的承諾——保護他的家人。"

蘇溪涓的眼眶濕潤了。二十年的謎團在這一刻突然明朗——父親從未真正孤獨，一直有人在為他尋求正義。

"一起走！"她抓住陳默的手臂，"通風管道足夠大..."

一聲巨響打斷了他們。地下室的門被炸開，煙霧中傳來馬修嘶啞的聲音："找到他們！一個不留！"

"走！"陳默猛地推了蘇溪涓一把，轉身朝門口開了兩槍。

蘇溪涓咬牙抱起小雨，抓起裝有證據的背包，鉆進了通風管道。身后槍聲大作，陳默的吼聲和敵人的慘叫混成一片。管道又窄又黑，她只能憑感覺向前爬行，小雨緊緊跟在她身后。

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終于出現一絲光亮。林雨晴踹開通風口的柵欄，外面是研究所背面的樹林。她先跳下去，然后接住小雨。

"陳默叔叔..."小雨淚眼朦朧地看向研究所方向。

"他會沒事的。"蘇溪涓強迫自己相信這句話，拉著女兒向樹林深處跑去，"我們必須找到車，然后..."

她的手機突然震動起來。一個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紅色燈塔下。快。帶證據。——C"

"C...陳默？"蘇溪涓困惑地皺眉，"但他明明還在研究所..."

小雨突然抓住她的手臂："是爸爸！爸爸在燈塔！我能感覺到！"

蘇溪涓的心跳加速。這不可能...林志遠明明還在馬修手里，除非...

"他們轉移了他！"她恍然大悟，"馬修從志遠腦子里讀到了燈塔的信息，以為證據在那里！"

沒有時間多想了。蘇溪涓帶著小雨找到陳默的車，發動引擎。就在這時，研究所方向傳來一聲巨大的爆炸，火光沖天而起。

"陳默..."蘇溪涓的眼淚終于落下，但她知道不能回頭。踩下油門，車子沖出了樹林。

東海岸的紅色燈塔矗立在懸崖邊緣，下面是洶涌的海浪。蘇溪涓停下車，警惕地環顧四周，沒有看到任何人影。

"爸爸在下面。"小雨指向燈塔基座的一個小門，"那里有個秘密房間..."

她們小心翼翼地靠近小門。蘇溪涓掏出手槍，輕輕推開門——里面是一段向下的螺旋樓梯，通往燈塔底部。

昏暗的燈光下，她看到了最不可思議的景象：林志遠被綁在一張椅子上，全身被汗水浸透，眼睛緊閉，但胸口還在微弱地起伏。一個穿著白大褂的陌生男子正在給他注射某種藥物。

"住手！"蘇溪涓舉槍沖了進去。

男子驚訝地轉身，卻沒有表現出恐懼："林太太？你怎么——"

"退后！"蘇溪涓厲聲喝道，槍口對準他的胸口，"你是誰？對我丈夫做了什么？"

男子舉起雙手："我是周醫生，陳默的朋友。他在一小時前聯系我，說你丈夫可能會被送到這里，需要緊急救治。"

蘇溪涓的槍沒有放下："證明給我看。"

周醫生慢慢從口袋里掏出一張照片——是陳默和周醫生的合影，背面寫著："如有意外，信任周醫生。——C"

"陳默預見到了這一切。"周醫生解釋道，"他說馬修會讀取林博士的記憶，所以故意在腦子里強化了燈塔這個地點。實際上..."

"實際上證據在父親實驗室。"蘇溪涓接上他的話，終于放下槍，"志遠是誘餌。"

周醫生點點頭："陳默說這是唯一能爭取時間的方法。但林博士的狀況很糟。"他指著監測儀器，"X-37已經開始侵蝕他的中樞神經系統。如果不盡快解毒..."

"解毒？"蘇溪涓急切地問，"有解藥？"

周醫生猶豫了一下："理論上...有。根據陳默給我的資料，'天使之淚'微生物的另一種形態可以中和X-37的毒性。但需要原始菌株..."

蘇溪涓突然想起什么，從背包里取出那三支發光的試管："這個？"

周醫生的眼睛亮了起來："老天...你真的找到了！"他接過試管，對著光觀察，"藍色熒光...確實是原始菌株！但需要培養和提純..."

"需要多久？"林雨晴看著丈夫痛苦的表情，心如刀絞。

"至少十二小時。"周醫生誠實地說，"而且不能保證..."

小雨突然走到父親身邊，握住他的手："爸爸說...他等不了那么久..."她的眼睛開始泛出與試管相同的藍色微光，"他說...用我..."

"什么？"蘇溪涓驚恐地看著女兒。

小雨抬起頭，淚水在眼眶中閃爍——那些淚水竟然也泛著微弱的藍光："我能感覺到...爸爸和我...我們是一樣的...我能幫他..."

周醫生震驚地看著這一幕："這不可能...除非..."

"除非什么？"蘇溪涓急切地問。

"除非你女兒天生攜帶'凈化之淚'的基因表達。"周醫生快速解釋道，"這可能源自你父親的遺傳...加上林博士曾經接觸過原始菌株...他們的血液可能具有暫時的中和作用..."

蘇溪涓的大腦飛速運轉。父親...志遠...小雨...這一切突然串聯起來。父親研究"天使之淚"時可能無意中將某些特性遺傳給了她，而她又傳給了小雨。當志遠和小雨建立那種特殊的心靈連接時...

"你需要多少血？"她顫抖著問，盡管答案會撕裂她的心。

周醫生看了看瘦小的小雨："不超過100cc...但風險依然很大..."

"做吧。"一個微弱的聲音突然響起。

所有人都轉向椅子上的林志遠。他睜開了眼睛，瞳孔依然異常擴大，但目光清明了一些。

"志遠！"蘇溪涓撲到他身邊。

"沒...時間了..."林志遠艱難地說，每個字都像是擠出來的，"小雨...堅強的小女孩...爸爸愛你..."

小雨勇敢地擦干眼淚，伸出細小的手臂："救爸爸。"

周醫生迅速準備好采血設備。當針頭刺入小雨的血管時，蘇溪涓不得不轉過頭去。鮮紅的血液流入采血袋，令人驚訝的是，血液中似乎真的有微弱的藍色熒光在流動。

"奇跡..."周醫生喃喃道，立即開始準備輸血。

蘇溪涓跪在女兒身邊，撫摸著她蒼白的小臉："疼嗎，寶貝？"

小雨搖搖頭，虛弱地微笑："不疼...爸爸更疼..."

輸血過程持續了近一小時。隨著小雨的血液流入林志遠的血管，他的呼吸逐漸平穩，瞳孔也開始恢復正常大小。但小雨的臉色越來越蒼白，最后昏睡過去。

"她沒事。"周醫生安慰道，"只是輕微失血和疲勞。真正危險的是林博士...即使這樣，也只能暫時延緩X-37的發作。"

蘇溪涓看著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丈夫和女兒，都為彼此付出了巨大代價。她擦干眼淚，拿出手機，撥通了一個從未打過的號碼。

"國際刑警緊急熱線。"一個女聲響起。

"我有關于X-37和新辰計劃的全部證據。"蘇溪涓的聲音異常堅定，"包括人體實驗記錄和國際交易數據。我要直接和最高負責人通話。"

周醫生驚訝地看著她："你在做什么？馬修在國際刑警內部有人！"

"正因如此。"蘇溪涓的眼中閃爍著決絕的光芒，"是時候結束這場貓鼠游戲了。如果馬修想要證據，我親自送上門去。"

林志遠虛弱地抓住她的手腕："不...太危險..."

蘇溪涓俯身親吻丈夫的額頭："五年前你一個人承擔了一切。這次，我們一起面對。"

她看向窗外，遠處的海平面上，朝陽正緩緩升起。無論接下來發生什么，這場持續了二十年的噩夢，都將在今天迎來結局。

（未完待續）

接下來故事將會圍繞以下關鍵點展開：

• 最終對決：蘇溪涓帶著證據直面馬修，計劃利用國際刑警高層會議揭露真相，而馬修將不惜一切代價阻止她，甚至準備釋放庫存的X-37來控制在場所有人。
• 隱藏的盟友：看似已經犧牲的陳默其實幸存，他在關鍵時刻現身，揭露馬修在國際刑警內部布下的整個關系網，包括幾位意想不到的高層人物。
• 終極解藥：小雨血液中發現的特殊物質成為研發X-37解藥的關鍵，而這一特性源自蘇溪涓父親當年未公開的最后研究，將"天使之淚"的兩面性完美詮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