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熙皇帝有個習慣,每次南巡到南京,總愛往江寧織造曹寅家里跑。六次南巡,四次都住在曹家,這可不是一般的恩寵。
康熙一進門,常會拉著一位老太太的手,親切地說:“這是我們家的老人啊!”這位老人,就是曹雪芹的曾祖母孫氏,康熙幼年的保姆。
現在再回到標題的那個問題,為什么雍正一登基,就要先抄了曹雪芹的家?聰明的讀者已經想到了。
曹家和康熙的特殊紐帶
時間倒退回康熙童年。他八歲喪父,十歲喪母,又染上天花被隔離撫養。在紫禁城冰冷的宮墻下,只有保姆孫氏日夜守著他,喂藥擦汗,填補了他缺失的親情。這份情誼,康熙記了一輩子。孫氏的丈夫曹璽因此當上江寧織造,兒子曹寅更成了康熙的伴讀,兩人同吃同學,情同手足。
曹寅當上江寧織造后,表面是替皇家采購綢緞,暗地里卻是康熙安插在江南的“耳目”。他籠絡文人、監視官場,連兩江總督參劾清官,都是曹寅跪到“血濺階下”才救下人命。康熙對他的信任到了什么地步?曹寅想販銅賺錢,奏折一遞,康熙立刻批十萬兩白銀;被揭發虧空三百萬兩,康熙悄悄壓住奏章,還私下幫他想辦法填補。
這種關系像一張護身符,讓曹家頂著“奴才”身份卻三代壟斷江寧織造58年。曹寅兩個女兒被康熙指婚給王爺,連織造衙門隔壁的杭州、蘇州兩個肥差,都塞給了他的大舅子和表親。用今天的話說,曹家就是康熙朝的“江南第一豪門”。
金山銀山堆出來的虛熱鬧
《紅樓夢》第十六回里,仆人趙嬤嬤說起“江南甄家”接駕四次,感嘆道:“銀子成了土泥,憑世上有的,沒有不是堆山填海的!”這正是曹雪芹借賈府之口,說自家舊事。
康熙南巡的排場有多大?每次隨行妃嬪、皇子、侍衛、官員超過兩千人。曹家接駕時,從飲食器皿到亭臺裝潢,全要按宮廷規格置辦。光是為修皇帝歇腳的行宮,曹寅就拆了自家西園擴建,運來太湖石造景,連水井都包上銀邊。康熙吃到一道清蒸魚覺得鮮美,曹寅立刻讓家丁快馬運來活魚養在后院池中,隨時供御膳房取用。
錢從哪來?曹家年薪不過百兩,只能挪用織造庫銀和鹽稅公款。康熙不是不知道,他曾私下告誡曹寅:“虧空朕都明白,但總要設法填上才好。”甚至特批曹寅兼任油水最厚的兩淮巡鹽御史,用鹽商孝敬的銀子補窟窿。
可這根本是飲鴆止渴。康熙四十八年,兩江總督噶禮查出曹寅和李煦(曹寅內兄)虧空鹽稅300萬兩,相當于清朝全年稅收的十分之一!康熙壓下了彈劾,卻愁得在奏折上批道:“風聞庫銀多有虧空,不知何日才能填滿?”
康熙五十一年曹寅病危時,拉著兒子痛哭:“身雖死而目未暝!”他留下的爛賬包括:鹽稅虧空23萬兩,織造庫銀虧空37萬兩。康熙咬牙救曹家,讓李煦用鹽政收入補缺,又破例讓曹寅之子、侄孫接連繼任織造。可舊債未清,新開銷不斷,到康熙去世時,曹家早已被掏成空殼。
查虧空為何先拿曹家開刀?
康熙六十一年冬,老皇帝駕崩。四阿哥胤禛踩著兄弟的血淚登基,史稱雍正帝。新龍椅還沒坐熱,他就在養心殿拍案怒斥:“戶部庫銀虧空過半!再不整頓,大清根基都要被蛀空!”
曹家此時還做著“鐵帽子”美夢。曹頫(曹雪芹之父)照例寫了賀登基的折子,滿紙“皇恩浩蕩”。他不知道,雍正案頭已堆滿密報:江寧織造賬上明晃晃掛著54萬兩虧空,足夠養活十萬百姓一年!
雍正元年正月,一道催債圣旨直抵南京:“限三年補齊虧空,否則嚴懲不貸!” 曹頫慌了神。他先哭窮說“全家喝粥補窟窿”,轉頭卻給宮里送價值千金的“古董屏風”。
更致命的是,雍正派人暗查江南官場,發現曹家竟把御用綢緞低價賣給商人牟利,這等于在皇帝臉上抽耳光!
真正點燃火藥桶的是一車蘆葦事件。曹頫運龍衣進京,為省運費竟在衣箱里塞滿蘆葦充數。押運官告發后,雍正氣得朱批:“卑鄙無恥!” 此刻他看透了:曹家不僅是蛀蟲,更是前朝腐敗的活招牌。
抄家真相
表面看,抄家是為追債。但深宮長大的雍正,比誰都清楚曹家的底細,他們是廢太子胤礽的“錢袋子”。
康熙晚年九子奪嫡,曹家押錯了寶。曹寅長女嫁的平郡王納爾蘇,是鐵桿“太子黨”;曹家姻親蘇州織造李煦,更因給胤礽送歌女被康熙責罵。雍正登基后,李煦立刻被按“諂附奸黨”罪名流放,曹家其實已在懸崖邊。
最要命的是曹頫的“豬隊友”操作。雍正五年,他替遭貶的莊親王允祿藏匿鍍金獅子(御賜禁物)。當錦衣衛從曹家地窖抬出這對獅子時,性質就從貪腐升級為“結黨謀逆”,這正好撞上雍正清洗政敵的刀鋒。
“朕給過活路。”雍正后來對心腹大臣嘆息。他最初只想追債,甚至默許曹頫賣田抵賬。但曹家一邊哭窮一邊轉移財產,更卷入政治漩渦,終于讓皇帝舉起屠刀。
那場改變《紅樓夢》命運的抄家
雍正五年臘月,北京城張燈結彩準備過年時,一隊兵丁踹開江寧織造府大門。13歲的曹雪芹親眼看見:祖母的佛珠被扯斷,父親被鐵鏈鎖走,庫房里堆著當票而非綢緞,這個場景后來化作《紅樓夢》里“忽喇喇似大廈傾”的悲鳴。
抄家清單觸目驚心:京城房產19處,南京田產470畝;當票百余張(為充虧空已典當殆盡);欠條23萬兩(證明“豪門”早成空殼)……
雍正看到清單也愣了。他原以為能抄出百萬家財填國庫,結果曹家值錢物件早被幾代揮霍殆盡。最終曹頫被判“騷擾驛站罪”(挪用驛馬經費),戴著木枷進大牢。曹雪芹隨祖母遷往北京蒜市口,擠進十七間半破屋。
正是這瓢飲簞食的歲月,讓曹雪芹看清了真相。他在《紅樓夢》借賈府抄家暗寫自家遭遇:“你們今日哭祖上富貴,可知祖上錢也是亂花的?”,這話何嘗不是說給雍正聽?
曹雪芹與雍正的隔世對話
乾隆年間,有個破落文人常醉臥北京西山。他蘸著墨汁在墻上寫詩:“滿紙荒唐言,一把辛酸淚。”這人就是曹雪芹。
當雍正為填補虧空累死在奏折堆里時,曹雪芹正用筆復仇,他把江寧織造府的銀杏樹寫成大觀園的杏樹,把康熙南巡寫成元妃省親,更把抄家的錦衣衛寫成查抄大觀園的西平王...
耐人尋味的是,雍正至死不知自己“成就”了千古奇書。他抄家本為立威,反逼出一個用文字顛覆皇權的人。
當乾隆陶醉于“十全武功”時,一本叫《石頭記》的手抄本正在市井流傳,書中那句“機關算盡太聰明,反誤了卿卿性命”,像一記耳光打在雍正臉上。
歷史最終開了個辛辣玩笑:雍正靠密折治國留下罵名,曹家因接駕傾家蕩產;但真正被永遠釘在恥辱柱上的,卻是龍椅上那個“抄家皇帝”。而被他奪走一切的少年,卻用血淚寫成中國文學最璀璨的明珠,這大概是最震撼的因果報應。
每個聽過這故事的人,都會想起《紅樓夢》里“白茫茫大地真干凈”的結局。
雍正抄家看似雷霆手段,卻暴露了封建皇權的死結。皇帝用密探統治,官員靠貪腐生存,最終全民買單。曹家三代人用血淚證明:靠皇權堆砌的富貴,風一吹就散。
或許曹雪芹早就參透答案。他在開篇寫道:“亂烘烘你方唱罷我登場。”,龍椅上的雍正和茅屋里的曹雪芹,不過都是歷史大戲里的角色。
真正永恒的,是那部寫盡人性光輝與腐朽的《紅樓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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