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新定義成功（微小說）

文/圖/悟喜（寧夏）

周明遠接過"年度最佳管理者"獎杯時，腕表顯示23:15。三個未接來電都是妻子林雅的——明天是女兒周小雨十歲生日，但他已約了客戶早餐會。

家中，未拆封的蛋糕旁擺著女兒的畫：三個彩色小人中，爸爸被黑筆打了叉。"又加班？"妻子聲音疲憊。女兒抱著他去年送的泰迪熊熟睡，臉上淚痕未干。

清晨的胃痛已是本周第三次。他吞下止痛藥，無視妻子放在玄關的體檢單。"下周再說。"親吻只碰到冰冷的空氣。

會議室里，冷汗浸透了他的襯衫。強撐完成匯報后，他倒在了辦公室沙發上。

CT片上的陰影宣告著早期胃癌。撥打妻子電話時，他才驚覺已三個月沒和家人共進晚餐。

"董事會已任命張總監接替您。"人事總監的微笑讓他胃部絞痛。第三天，妻子帶著女兒出現在病房，保溫桶里是他最愛的排骨湯。

"爸爸，"女兒怯生生地拽著病床欄桿，"李婷說她爸爸每天都來接她。你能...也能來接我嗎？就一次。"窗外梧桐葉飄落，他想起五年前抱著女兒撿落葉的秋日。

出院后，他走進CEO辦公室："我想調任技術部經理。"

"但副總裁..."

"有人更合適。"他微笑，"我發現人生最重要的位置，是在家人心里。"

放學時分，女兒飛奔入懷，發間帶著草莓洗發水的甜香。"爸爸你看！"她驕傲地展開畫紙，"我今天畫了我們全家，這次我把你的手畫得特別大，這樣就能同時牽住我和媽媽了！"他將畫貼近心口，一手牽女兒，一手撥通妻子電話："今晚我做紅燒魚，等你回家。"

夕陽將三個人的影子拉得很長，這次再沒有人會走散在光影里。

醫院的消毒水味混著走廊盡頭飄來的康乃馨香氣。周明遠在化療間隙學會了折紙鶴，女兒周小雨每天都會來病房取走一只。"爸爸，我把它們都掛在教室窗戶上啦！"她總是一邊說著，一邊用小手輕輕撫摸他輸液留下的淤青。

某個雨后的傍晚，妻子林雅帶來了老相冊。泛黃的照片里，年輕的周明遠正舉著兩歲的女兒在櫻花樹下轉圈。"那時候你總說，等事業穩定了就帶我們去北海道看雪。"林雅的聲音很輕，像在說給窗臺上的綠蘿聽。

董事會發來慰問郵件那天，周明遠正在教女兒解九連環。金屬碰撞聲中，他突然想起上次股東大會自己為季度報表發怒的模樣。"小雨，爸爸以前把最壞的脾氣都留給了最重要的人。"女兒卻把解開的環扣套在他小指上："沒關系呀，我們現在不是又連在一起了嗎？"

深秋的復診日，主治醫生看著最新報告露出微笑。回家路上，周明遠拐去樂器行買了把尤克里里。當晚，跑調的《小星星》驚醒了鄰居家的狗，卻讓林雅笑出了眼淚——這是戀愛時他承諾要學的曲子。

公司年會邀請函送來時，周明遠正給女兒扎辮子。他婉拒了演講邀約，但答應帶小雨表演親子魔術。"副總裁的位置空著不要緊，"他對著鏡子練習變硬幣，"爸爸的懷抱永遠給你留著位置。"

初雪那天，一家三口擠在廚房包餃子。面粉沾滿了小雨的鼻尖，林雅的劉海被蒸汽熏得卷曲。周明遠突然停下搟面杖："我接了杭州分公司的技術顧問offer，每周只需要去兩天。"窗外，今年的第一片雪花正好落在陽臺的枯萎綠植上——那盆他曾經總忘記澆水的蝴蝶蘭，不知何時已被妻子換成了耐旱的仙人掌。

春節前大掃除，周明遠在書房角落發現落灰的"年度最佳管理者"獎杯。他把它擦干凈，放在了女兒獲得的"校園繪畫大賽"銀獎杯旁邊。陽光透過紗窗，在兩個獎杯之間畫出一道溫暖的金線。

作者簡介：悟喜?，寧夏西海固人，80后，棲居大理蒼洱間。素心種字，不諳世故只諳耕；閑拾棗花調墨，漫裁山風作信。曾赴金山教孩童識字，亦行鄉野扶貧，接過九星暮光。十三載公益路，而今筆墨寫天真，耕煙種霞。詩作散見《鄉村精短文學》、《作家地帶》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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