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醒來,已經在醫院。
謝文林雙手纏滿繃帶,他痛得倒抽了口涼氣,身旁的江鳶茗立刻驚醒。
“謝文林,你醒了。”她臉色蒼白,眼底滿是血絲:“是不是很痛?”
謝文林定定地看著她,只說了四個字:“我要報警?!?br/>江鳶茗立刻拒絕:“不行?!?br/>隨后,她意識到語氣太重了,急忙放緩語氣:
“莫杰不是故意的,那把槍走了火……”
“不是走火,是他故意開槍?!敝x文林沙啞地重復道。
“我知道你委屈?!苯S茗輕輕摸著他的頭發,“我替他給你道歉好嗎?故意傷人的罪名太重,他還要照顧孩子?!?br/>一句道歉,便可以抹消故意傷人的罪名。
憑什么?
謝文林抿了抿唇,正要開口,卻忽然發現自己沒有受傷的右手也纏上了繃帶。
“這是怎么回事?”
“莫杰的手被炸得血肉模糊,醫生說必須植皮,可是他對人造皮膚過敏……”
涼意一點點蔓延全身。
“你跟他的皮膚匹配,當時情況太緊急,我便簽字替你同意為莫杰植皮了?!?br/>江鳶茗語氣輕描淡寫,謝文林卻如墜冰窟。
他不可置信地盯著江鳶茗的雙眼,試圖看清眼前的女人。
可他無論如何看都找不到一絲熟悉的痕跡,那雙他愛了二十年的雙眸中只有冰冷的慶幸。
在他胸口中彈,尚不知是否能清醒時,那個發誓永遠和他在一起的女人,取下他的皮膚,就為了讓兇手獲救。
謝文林怒極反笑,不爭氣的淚卻在眼眶盤旋。
江鳶茗心頭一緊,“只用了一小塊手臂內側的皮膚,我看過,不影響美觀?!?br/>她到現在依舊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
這就是他曾經想要白頭到老的女人……
“滾?!敝x文林垂下眼,輕聲道:“我不想再見到你?!?br/>江鳶茗一愣,下意識伸手去抓謝文林,卻被他側身躲開。
“滾!”他歇斯底里地大喊,“滾出去!”
傷口被崩裂,血液滲出繃帶,江鳶茗的臉色驟然蒼白,她連忙摁下呼叫鈴。
“謝文林,冷靜一下,傷口在出血……”
他什么都聽不見,瘋狂地揮動雙手,手臂重重磕在護欄上。
原來心碎到極致,是感覺不到痛的。
護士沖進來將他死死地摁在床上,冰冷的鎮靜劑注入血管。
江鳶茗紅著眼不斷叫他的名字。
謝文林在鎮靜劑的作用下終于平靜,他用最后的力氣吐出兩個字:
“離婚。”
淚水劃過臉頰,他徹底被黑暗吞噬。
第二天下午,護士來換藥。
“謝先生,你昨天那樣子把你夫人嚇夠嗆?!?br/>謝文林盯著天花板,沙啞地開口:“她不是我的夫人?!?br/>他說得篤定,護士詫異地開口:“可是,病歷報告上寫著……”
“沒事,他還在生我氣。”
病房門從外推開,江鳶茗提著保溫桶,寵溺地看向他:“等我哄哄就好了?!?br/>護士了然地笑了笑,推車離開。
謝文林沉默地閉上眼,屋里只剩下江鳶茗的聲音。
“還在為植皮的事情生氣?”江鳶茗似乎明白了什么,伸手想摸他的頭:“你還有我,但莫杰以后只有自己,我不能讓別人用異樣的眼光看他?!?br/>謝文林偏頭躲開,她手指懸在半空,頓了下。
“莫杰對那天事情特別抱歉,手還傷著就跑回家給你燉了湯?!?br/>江鳶茗收回手,打開保溫桶,當歸的香氣飄了滿屋。
“喝點?!彼郎厝岬睾宓?,“我已經給他們安排好住處了,等你出院,絕對不會再看到他們。”
“到時候我陪你一起去看爸爸。”
曾經因為他過敏,急的一夜未睡的她,到底還是忘了自己對當歸過敏。
江鳶茗等了片刻,見他始終沒有反應,無奈地起身替他掖好被角
“我出去給你買點吃的?!?br/>門被輕輕關上,幾分鐘后再次聽到開門聲。
他隱約聞到一股熟悉的龍舌蘭味道,睜開眼看了過去。
莫杰站在床邊,小心翼翼開口:“謝先生,我是來告別的?!?br/>“鳶茗給我和孩子買了房,等出院我就會搬走,你放心,我不會跟你爭了。”
說著,他將胸前的手放下,鞠了一躬。
下一秒,謝文林的瞳孔驟然放大,他死死盯著莫杰胸口上的軍功章。
莫杰察覺到他的目光,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鳶茗說,這塊軍功章能保平安,所以送了我?!?br/>謝文林太陽穴突突地跳,江鳶茗第一次出任務時,他親手為她戴上父親的軍功章。
祈求父親保佑她平安歸來。
當時,江鳶茗踮起腳勾住他的脖頸,深深吻下:“謝文林,我這輩子絕不會辜負你?!?br/>可現在,這塊軍功章被她親手送給了旁人。
莫杰上前幾步,微微俯身:“說起來,我家里還有一塊你爸爸的軍功章?!?br/>“是我父親親自從你家拿走的?!?br/>他渾身一震,不顧手上纏著繃帶,抬手給了莫杰一拳,瘋了似的將軍功章往下扯:
“那是我爸的東西!你不配!你不配!”
軍功章扯了下來,莫杰被他重重一推,眼看就要摔倒在地。
一雙手從身后摟住了他,江鳶茗壓抑著怒火的聲音在病房響起:
“謝文林,你在干什么?”
謝文林重重喘著氣,他攤開鮮血淋漓的手,露出那枚軍功章。
“江鳶茗?!甭曇魡〉孟袷堑镀瑒澾^,“你憑什么把我的東西送給別人?”
她立刻松開莫杰,解釋道:“最近太累,我以為是我的?!?br/>“那是我爸的!”謝文林抓起柜子上的水杯,狠狠朝江鳶茗砸了過去,淚水也跟著滾了下來。
江鳶茗愣在原地,玻璃劃在她的額角,留下一道血痕。
莫杰驚呼一聲,伸出雙臂擋在他身前,淚眼婆娑:
“都是我不好,謝先生對不起!我不知道這是你父親的遺物,求求你,別生氣了,別再對鳶茗發火,她真的很愛你。”
“你沒做錯。是他脾氣太大?!?br/>她伸手將莫杰扯到身后,像是怕謝文林再次傷人,用嬌小身體將他死死護住。
“謝文林,你自己冷靜下,我帶莫杰先走了?!?br/>門再次被關上,謝文林這才發現,她替自己買來的飯菜散了一地。
就像是兩人的感情,一片狼藉。
閉上眼,近一年的樁樁件件悉數涌上心頭。
悲憤,委屈,痛苦,荒謬幾乎要將謝文林溺斃。
他很想質問她,江鳶茗,你真的愛我嗎?為什么你的愛,帶給我的卻是無邊傷害。
可到最后,他只是疲憊地抬起手臂,將淚水擦去。
父親說過,男兒流血不流淚,所以他很少哭,卻在江鳶茗第一次受傷時哭了許久。
江鳶茗清醒過來第一件事,就是狠狠給了自己兩記耳光。
她當時怎么說的?
她攥著他的手,一字一句說:“讓你哭的人,我都要替你教訓他們?!?br/>那個當初舍不得流淚的女人,卻讓他哭得最狠的。
文章后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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