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詩

我喜歡這樣毫無指望地活著

文/余秀華

如同星子把自己交給了夜空

一條河交給了雨季

如同候鳥把自己交給了遷徙

魚把它的命交給了水渠

像是風把自己交給了幽深的巷子

巷子把年輪交給了月圓月缺

我就這樣把自己交給了一個村莊。交給它

歲歲榮枯

把一半的命交給嶄新的出生

另一半交給死亡

我喜歡這樣毫無指望地活著

一身肉欲坐在日子的袈裟上

我贊美還能從我身體里奪走的東西

如同含淚接受一些遲到的事物一樣

賞析

今天分享的是余秀華的詩《我喜歡這樣毫無指望地活著》，這首詩如同詩人生活的哲思，細膩的筆觸展現了生命的鮮活。詩人先是以鋪排的手法，將星子、河流、候鳥、魚、風、巷子各歸其位，它們擁有自己的位置是大自然作用的結果，而詩人把自己交給村莊是現實作用的結果，在本質上是有區別的，但是指向都是明確的，只有在恰當的位置，才會正常運轉，以展現最有生命力的一面。從詩中，或許還能讀到詩人的一絲不甘，“毫無指望地活著”就是一種證明，而詩人卻又喜歡這樣的生活方式，充分說明一種現實矛盾的存在。最后兩行，更是將這種矛盾發揮到極致，仿佛在向讀者昭示自己的生命境遇，酸甜苦辣，耐人尋味。

在前兩節中，詩人用一連串的自然意象星子、河流、候鳥、魚、風、巷子作引子，生動細致地展現了自然界的神奇，它們各自找到了最合適自己的位置，然后生命發光發熱，把最精彩的一面展示出來，成為它們各自的標志，而它們也成了這最精彩部分的代言。這看似簡單的一幕場景，卻是自然的一種經驗累積或者饋贈，所以，人類常感嘆自然的神奇。而詩人將自己與這些自然意象類比，將自己交給一個村莊，和它的歲歲榮枯，這也是生活經驗積累的結果，只有在這個村莊，才有足夠的安全和人生歸屬，生命才能更好的綻放自如。這何嘗不是命運的饋贈。每個人最終都會有他合適的位置，這是一種匹配和歸位。

再看這兩句“把一半的命交給嶄新的出生/另一半交給死亡”，詩人將整個生命分為兩個部分，一半被出生支配，一半被死亡支配，這種分法是主客觀相結合的一種理性思考，具有很高的現實性。對于出生，詩人無法選擇，但是死亡或可有詩人自己掌握，人對如何離開這個世界，有自己的選擇和自由，雖然最終的結果都一樣，但是過程可以完全不同，這就造就了多姿多彩的生命圖景。所以，詩人非常清楚自己的處境，對人生的抉擇是可以充分發揮自己的主觀能動性的。

最后一節，詩人說自己是毫無指望地活著的，而且又喜歡這樣的生活方式，這就是現實作用的結果，身體殘疾、行動困難、疼痛，這些都是因，詩人無法徹底解決，只有接受現實的果，那就是將自己交給一個村莊，但又毫無指望地活著，久而久之，詩人適應了這種生活模式，到接受，再到喜歡，這是與現實磨合的過程。所以，村莊可能是詩人最舒服的生存空間，更有利于詩人創作。這句“一身肉欲坐在日子的袈裟上”，這對詩人來說就是修行，用日子的袈裟壓制肉欲，讓這個躁動不安的靈魂得以暫時的安寧。

最后兩句“我贊美還能從我身體里奪走的東西/如同含淚接受一些遲到的事物一樣”，贊美能奪走的，說明這部分是有價值的，被認可的。而含淚接受遲到的，這遲到的事物同樣是有價值的和被認可的，之所以含淚，或許是來得太不易，觸發了情緒閥值。這兩句讀來是意味深長的，可以想象詩人經歷了什么，這就需要讀者充分發揮想象力和感知力，以達到不一樣的詩歌審美體驗。

總的來說，這首詩是很有人生見地的，詩人以開闊的視角，引入自然意象作為全詩的鋪墊，讓自己和讀者都接受命運這個事實，然后在命運中不斷挖掘自我，不管是適應還是對抗，最終都有一個合適的歸宿。而在生命的過程中，也總會有精彩的部分出現，所以，生活需要贊美，需要接受，需要和解。詩人以個人的生命經歷，展現了最大量度的人生意義探索，其意義也是無窮的。

拋磚引玉，就詩論詩，以寫代學，至此，就結束了。如果您有不同的看法，歡迎評論區交流。

詩人簡介

余秀華，1976年出生于湖北省橫店村，是當代著名詩人。她以其質樸、真摯、充滿力量的詩歌作品，在詩歌界和社會上都引起了廣泛的關注。雖然患有疾病，行動不便，且生活在農村的邊緣地帶，但余秀華并沒有被命運的捉弄所打倒，反而用詩歌表達了對生活的熱愛和對自由的渴望。她的詩歌語言質樸，卻充滿了力量，直擊人心。2015年，余秀華的詩集《月光落在左手上》出版，迅速走紅，并被翻譯成多種語言，在國際上也獲得了廣泛的認可。她的詩歌不僅展現了她的個人經歷和情感，也反映了當代中國農村的現狀和農民的生活狀態。她的作品充滿了對生命的熱愛和對自由的渴望，也表達了對社會不公的批判和對美好生活的追求。

往期詩評

格命草

格命草，自稱詩者，讀睡詩社創辦人，《讀睡詩選》主編，中國詩歌學會會員。主編出版詩集《讀睡詩選之春暖花開》《讀睡詩選之草長鶯飛》，目前選評經典詩歌，名人名詩600余首，《格命草詩評（一）（二）（三）（四）（五） （六）》已完成，詩評系列叢書正在持續創作中。付費評詩，付費寫詩評集，付費推廣詩歌，個人詩集出版，可加格命草微信： gemingcaoa 詳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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