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1917年的磚石遇見2025年的晨光,這座哈爾濱百年老街塵封的老商號、1917年由民族資本家毛守和建造的清水紅磚小洋樓,如今以“東和昶1917——寬街文化復合體”之名,在主理人宋興文手中重生。
并非簡單的老建筑翻新,而是一場跨越百年歷史長河的文明對話——以老樓為“顯影液”,開放包容的哈爾濱百年城市基因在巴揚與咖啡香的煙火氣中,重新“顯影”。
以10個業態的活化實踐為“時空折疊術”,
讓斑駁的百年老墻與當代藝術展共生,
百年前商賈云集的賬簿與懷夢的創業主理人同臺
散落的歷史碎片,
重生為可觸摸的“城市記憶共同體”。
7月6日,“東和昶1917”在道里區西十三道街43號全面開放。不僅是一次瀕危老建筑解危的成功實踐,它更是宋興文“建筑保護+創新運營”的破題之作——為冰城書寫一部多元化投融資、保護傳承城市人文歷史的“活態歷史”樣本。
它也是以宋興文為代表的
哈爾濱一代城史情懷的主理人
心中的“理想國”:
商業運營與文化使命不再博弈,
而是共同托舉一座城市的靈魂與文明基因。
“錯構”的“時空折疊術”
“顯影”開放包容的城市基因
當濕版攝影的銀鹽溶液在“希羅卡雅時光館”暈開,人們在1904年老巴奪煙莊原址,拍下一張來自19世紀工藝的黑白肖像……
庭院的老榆樹下,1948年老電影《哈爾濱之夜》膠片轉動,白發觀眾輕聲跟唱;露臺爵士夜演的音符,與1926年巴拉斯旅館留聲機的旋律共振……
宋興文用“更加大膽、有那么點兒離經叛道”,來形容自己當初的構想。東和昶1917項目,被宋興文視為“老建筑活化利用2.0版本”——作為項目投資人,他從2017年開始集中做老建筑開發,第一個作品是哈爾濱斯大林公園內的江畔餐廳。
今年6月開始,東和昶1917項目的10種業態陸續開放。當多數老建筑改造止步于外觀修繕或單一業態植入,東和昶1917以“毛氏舊居”為圓心,用三層空間敘事,織就了一張穿越百年時空的生活網——
寬街博物館、希羅卡雅時光館、寬街中古雜貨鋪、門洞畫廊、老俄僑餐廳、寬咖啡酒吧、寬小館新派哈埠菜創意私廚、寬院花園、寬街民宿、后窗哈派咖啡——10種業態,在使用面積500余平方米的老建筑間,展開“時空折疊”:在希羅卡雅時光館,人們可以體驗濕版、膠片攝影,感受百年前的影像藝術;當19世紀影像工藝與中西餐桌煙火并置,碰撞出的是哈爾濱人舌尖上的中西合璧,“藝術即日?!?;在復原百年原生態庭院的露天庭院看一場露天電影,“穿越”百年老街熱鬧氛圍;老門洞里的開放式藝術空間,將集體記憶與歷史娛樂生活場景重疊,復活“東方小巴黎”的“夜生活肌理”;爵士舞臺、日咖夜酒、咖啡與民宿,讓味蕾與居住式沉浸,成為歷史敘事的載體……
脫胎于宋興文此前端街“老俄僑文化復合體”1.0版本,集文博、藝術、餐飲、休閑、住宿于一體的城市文旅新地標“東和昶1917”,不僅用文化復合體的創新實驗做到“復原”,還嵌入了一系列飽滿多元的日常元素。
表面上看,10種業態之間,更像是一種碰撞與錯構。宋興文有意制造了一種歷史文化與現代生活的碰撞交融。在他看來,西洋音樂與咖啡文化不是“舶來品”,而是冰城百年日常;多元交融非文化斷層,而是哈爾濱最珍貴的基因圖譜?!熬褪且眠@樣一種‘錯構’的生命力,全景再現與呼應中西交融下,哈爾濱百年城市生活與開放包容的城市精神,讓它們重新產生‘心跳’?!?/p>
關鍵是,東和昶1917與國內同類活化項目有著本質差異——復活哈爾濱在中西交融的百年歷史長河中“人的生活”,而非“建筑標本”。
復原城市風貌,國內有多種解法。復原百年歷史文化名城哈爾濱“人的生活”,對宋興文來說,幾乎無解法可參,“復原生活,比修復建筑更難”。
但至少有一個不需要調研的共識:哈爾濱人曾比上海更早喝咖啡、吃西餐,賞爵士,品西洋繪畫……很多人覺得海派文化有情調,而論優雅摩登的文化生活,哈爾濱曾走在全國前列,比肩上海。在宋興文看來,多元文化正是哈爾濱重要的文化印記,因此哈爾濱百年歷史風云下城市生活,是真正體現中國人開放包容的“哈派生活”,也是一種“見過世面”的從容。
在東和昶1917二樓的老俄僑餐廳包房,毛家老屋近百年的老鏡子、老梳妝臺等老物件,如今都被宋興文保留在原處。東和昶既是毛守和曾經創建的商號,也是他的住所。這里的一切細節,都成為刻在這座老建筑上的“年輪”。它們見證了一代民族工商業者,在當年外國人主導的街區里創業興業,用自己的勤勞與智慧,闖出一片天地。這里承載著哈爾濱民族資本家曾經的創業傳奇,也記錄下他們中西合璧的生活日常。
因此,東和昶1917絕非單純的懷舊和復古?!安皇菫榱嘶謴投謴??!彼闻d文說,“穿越歷史的長河,它一直就在它原本應該在的地方——這就是歷史。”
如今,人們從全國各地慕名而來,在這里拍老照片、吃俄餐、品咖啡、拍婚紗、辦沙龍……走進來、坐下來、住一晚。
這正如宋興文所期待的:越來越多人走進了這個“歷史場景”,真正與老建筑建立起內心上的聯系。同時,他們也正成為新的“場景”。
當歷史敘事嵌入年輕化的視角和語境,流量正轉化為文化認同。東和昶1917為每一個置身其中的人,打開“五感”,提供一種情緒、一種感受——歷史,便更容易觸摸。
C位博物館
歷史不再是標本,而是換了一種方式呼吸
先有老物件,而后有東和昶1917。
僅32平方米的寬街博物館,是10個業態中的絕對C位。宋興文將畢生收藏的百件珍品濃縮于此:1912年哈爾濱首份中文報紙《遠東報》發黃的創刊號,記錄著新文化運動的啟蒙吶喊;從德女中當年的校服,折射出1924年冰城女子教育的破曉之光;哈爾濱最早的華商照相館“視明館”拍攝的中國人老照片,記錄下百年前普通哈爾濱人的面容與摩登細節;“老巴奪葛萬那煙莊”煙標——這件東北首家現代煙廠的證物,與東和昶商號廣告信函等百封舊信函、老照片一起,共同編織起寬街百年風云與市井煙火的畫卷……
哈爾濱從不缺少媲美全國一線城市的人文歷史資產。對老建筑活化利用,宋興文的底層邏輯始終是,必須基于老建筑本身承載的歷史和文化:活化利用,一定要挖掘歷史、復原歷史,同時保護它的文化性?!皢拘牙辖ㄖ休d的城市記憶,喚醒它的靈魂,才能稱得上是成功的實踐?!?/p>
東和昶1917最大的潛在商業價值,正是它本身蘊含的歷史人文。文化的生命力,決定了它的商業的生命力。在宋興文看來,“博物館是必須要有的,沒有博物館,沒法講清楚這棟建筑和這條街的歷史”。
這座始建于1917年的清水紅磚洋樓,所處街道非同尋常。這條始于1902年、全長僅220米的街道,卻是中央大街輔街中最寬闊的一條,因而得名“寬街” 。在哈爾濱歷史上,寬街創造了多個“第一”:1904年老巴奪兄弟在此創辦“葛萬那煙莊”,開創東北現代化制煙業先河;1906年哈爾濱第一家中文報紙《遠東報》在此誕生;1912年哈爾濱第一家印書售書局“商務印書局”在此開辦……上世紀二十至五十年代,寬街更是哈爾濱著名的 “飯店一條街”,先后聚集了幾十家中西餐館,從海成軒、南味館到五芳齋、福泰樓,再到巴黎飯店、老都一處……南北風味在此交匯,見證了哈爾濱的繁花歲月。
這座小洋樓之于宋興文,更像是一種“命定的緣分”。此前,它在中央大街幾乎默默無聞。宋興文“入眼”的老建筑,并不在乎名氣,看中的是“老”。但最早接手時,發現不僅留下的歷史物件少,甚至后人連毛守和的老照片都沒留下。
這激發了宋興文強烈的好奇心。他尋著史料,開始在自己多年來數以萬計的歷史收藏“悠長隧道”中,展開尋找——幾乎沒什么難度,他很快尋到了這座小樓的老照片、老物件等諸多歷史痕跡。范圍不斷擴大到整個寬街,“物證”種類多到難以想象,宋興文拿出來一一精準對應,才發現他手中收藏多年的每一寸歷史碎片,都將當年寬街的“高光時刻”娓娓道來。
寬街博物館是他打造的第二個街道歷史博物館。曾經收藏的無數個“無意間”,如今冥冥之中,成就了今天東和昶1917的C位。
在寬街博物館內,有一張清末兩個中國長辮男子下棋的生活影像照。影像,一直是宋興文收藏的重要專題。他一直想收集100家華商照相館,目前已成功找到90多家。在一個舊物網站,他曾看到過一張清末老照片,掛價3000多元?!耙酝沂諄淼拇蟛糠终掌?,最高的千八百塊?!彼闻d文回憶,他記得這張照片至少掛了4年多,一直無人來收。他也曾有過猶豫,覺得有點兒太貴了,但每天日思夜想,最終還是咬咬牙,把它買了下來。
這張照片如今成為寬街博物館的“鎮店寶物之一”:正好與他收集的另一張清末3名女子老照片相得益彰,共同佐證著曾經寬街上蓬勃的影像業。
東和昶1917業態中的希羅卡雅時光館(視明復古照相館),對應著1900年初期寬街上的一家照相館。它是哈爾濱歷史上最早的華商照相館之一,名叫“視明照相館”。它也是哈爾濱早期商業文化的重要見證。巧合的是,關于這家照相館的歷史,同樣可以在宋興文當年的收藏、如今在寬街博物館的諸多展品中,有所循跡。
正是無數“命運的巧合”,帶給了宋興文極大信心,令他意識到,“在哈爾濱,沒有破解不了的歷史,只看是不是真的用心”。
14個老屋組成“理想國”
商業與使命的平衡
宋興文和這座樓的緣分,始于“一見鐘情”。
此前做端街文化復合體,受種種局限,已經沒有更多發揮空間。宋興文便一直將目標鎖定百年老街中央大街。
“最開始,是因為我們那會兒每天做核酸檢測,這個樓就在檢測點旁邊?!彼闻d文回憶,那會兒天天都能看到這個小樓,彼時它尚未顯露真容——被一層黃色涂料覆蓋,如同蒙塵的史書,卻讓他“莫名產生了一種強烈的好感”。當時,小樓里住了十幾戶人家。不到一年時間,宋興文先后租下3戶老屋。當他試圖聯動整棟樓活化,想說動其他住戶,被一口回絕。
2023年11月,專業機構一紙鑒定的D級危房,讓先期已經投入大量資金的宋興文,一時間陷入兩難,卻也為他帶來轉機——幾個月后,其他業戶與他陸續達成協議。盡管成本要翻數倍,宋興文還是決定放手一搏,引用專業團隊,僅不到兩個月時間,將D級危房加速解危為B級。
那時候,他天天跟工人們一起泡在施工現場,常常一個人灰頭土臉穿梭在“腳手架森林”——在工人們從墻縫間抖出的1917年塵土中,展開一場又一場空間想象的頭腦風暴。
那時,宋興文的腦海中,已經有了一張清晰完整的業態圖景。而后,他把這些大大小小的想法,在他的“理想國”里,一寸一寸展開實踐——神奇的是,東和昶1917如今的模樣,與他那個最早出現在腦海中的場景,并無二致。
相比之前的項目,這座老建筑基本是一個完整結構,包括14戶老屋在內,總建筑面積700多平方米。它給了一直以來“內心蠢蠢欲動”的宋興文相當大的發揮空間,也讓他“把從前的遺憾與嘗試,盡可能發揮出來”。
宋興文卻始終“小心翼翼”——10個業態,全部基于老建筑的原汁原味。“如果是純商業開發,完全可以把14戶老屋打通,因為現有每戶也就十幾平到三十幾平,比較零碎,其實并不好利用?!贝蛲o疑是最輕松、也是最常規的商業邏輯,但“那就不再是老建筑活化利用,而是單純的商業開發。老建筑活化,不能沿用常規的商業邏輯”。
極致的理想化會與商業盈利存在一定沖突。宋興文告訴記者,比如東和昶1917目前二樓的包房設置,全景還原了百年前中西合璧的生活全貌,但宋興文追求得“苛刻”,甚至“不希望二樓是菜味兒,希望更多是咖啡的香氣”。為此,他用最大的空間做了最小的容客率?!澳壳埃@里的一切基本是我理想中的樣子。”而關于商業盈利,就分階段來達成,在后續運營中再考慮調整和平衡。
他坦言,很多理想,還是要徐徐圖之,在探索中向前。同時,也擔心自己被“框定”。
為了更好運營東和昶1917,宋興文首次采用“主理人共治模式”,引入了攝影師、園藝師、咖啡師、畫家、書法家等多位主理人,共同參與經營和分成。這其中,有的是宋興文承擔成本,采用分成機制邀請主理人;有的是邀請主理人帶自己的業態過來,自己負責經營,比如后窗哈派咖啡。
在朱敏看來,后窗咖啡能夠成為東和昶1917其中一個業態,是“終于有了根與魂”。作為哈爾濱20年歷史的本土咖啡品牌代表,朱敏近些年始終專注于從城市人文歷史尋找“哈派咖啡”的制作方法與文化起源,因此與宋興文產生深刻交集。初到這座洋樓,朱敏幾乎是“開盲盒”,僅憑斑駁老墻上一面“一見如故”的舊窗,選定了二樓一角的老屋。
作為后窗品牌的東和昶1917分店,定位分明:開啟研發哈派咖啡歷史的“尋根之旅”。奇妙的是,盡管是獨立裝修,但最終的陳設風格與美學思想,與東和昶1917整體如出一轍,交相呼應。
在宋興文眼中,每個主理人有著獨立鮮明的個人特質,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思路。他們都是“有故事的人”,也都“眼里有光”。
東和昶1917,是這一群人心中的“長期主義”,也是他們心中的“理想國”。
城市啟示錄
冰城“保護性開發”的破題之道
用民間資本活化業態,賦予老建筑可持續生命力,維系城市中人與歷史的情感聯結——東和昶1917將安全紅線、文化底色與商業活水三維咬合,這種模式,正與哈爾濱歷史文化建筑保護新政形成共振:2024年出臺的《保護修繕和活化利用實施意見》,明確鼓勵社會資本通過租賃、租金抵扣維修成本等方式參與老建筑活化。東和昶1917的活化模式,正成為城市更新的“哈爾濱樣本”,為“保護性開發”提供更多方法論。
“很多老建筑,由于歷史原因,很多甚至可能只剩下一個立面了,歷史遺留很少了?!痹谒闻d文看來,老建筑越來越少的今天,它的價值一定在于為它重新注入靈魂。在宋興文眼中,哈爾濱還有不少類似東和昶大樓的寶藏老建筑,以東和昶1917,為這些老建筑提供一個可復制的樣板,“未來有機會,還會做更多嘗試”。
這個樣本的核心價值在于:以文化傳承為根基,以商業運營為動力,讓歷史建筑在現代生活中找到新位置——最好的保護不是讓歷史成為標本,而是讓它繼續在人間煙火中生長,成為容納城市新生活的文化容器。
宋興文常常一個人站在這座百年庭院的二樓,默默望向樓下,看紅磚墻前拍照打卡的人來人往。他知道,當越來越多人在社交媒體分享這里的一切,寬街塵封的記憶,正以一種新的生命方式得以延續。
他向記者透露了“東和昶”這個名字的由來。記得第一次走進這座院落,“當時到處陰濕一片,破敗不堪”。這座老建筑當初所開設的商號,最早文獻記載的名字叫“東和昌”,后來易名“東和昶”和“東和昇”。沿用中國商號的取名傳統,宋興文最終為這里取名“東和昶1917”,是希望這座穿越百年的老建筑,永遠為太陽所照耀。
在他看來,老建筑更像是天文學里的“蟲洞”:既可以回到過去,也能去到未來。他想用自己的方式,去對抗消亡。也希望在這座老建筑的“年輪”里,留下“宋興文的印記”。
他希望百年之后,當哈爾濱人觸摸到這座老建筑時,感受到的不僅是穿越百年的磚石,還有這一代人留下的溫度——讓歷史與未來在當下相擁的勇氣。
來源:哈爾濱日報
實習生 佟波記者:王坤/文 韓偉/攝
王坤 石松鶴/視頻
責任編輯:田苗
審核:董景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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