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婚五周年紀念日那天，程莉特意請了半天假。她先去美容院做了面部護理，又到理發店修剪了發尾，最后去商場買了一條酒紅色的真絲連衣裙——這是鄭志強最喜歡的顏色。鏡子前的她轉了個圈，雖然腰身比五年前豐腴了些，但曲線依然動人。她深吸一口氣，把微微凸起的小腹往里收了收。

"鄭太太身材保持得真好。"專柜小姐笑著恭維，"您先生一定很喜歡。"

程莉笑了笑，沒說話。如果專柜小姐知道過去半年鄭志強幾乎沒正眼看過她，大概就不會這么說了。自從她升任公司財務部副經理后，加班成了家常便飯，體重也在壓力下悄悄增加了十五斤。而鄭志強，那個曾經說她"胖一點更可愛"的男人，現在連碰都不愿意碰她一下。

回到家，程莉開始準備晚餐。紅酒燉牛肉、香煎三文魚、奶油蘑菇湯，全是鄭志強愛吃的菜。她還訂了一個心形蛋糕，上面用巧克力寫著"五周年快樂"。布置好餐桌，點上蠟燭，她看了看時間——六點半，鄭志強應該快到家了。

七點、八點、九點...桌上的菜涼了又熱，熱了又涼。程莉坐在餐桌前，手機屏幕亮了又暗。十點十五分，門鎖終于轉動，鄭志強帶著一身酒氣進了門。

"你還知道回來？"程莉站起身，聲音因久未開口而有些嘶啞。

鄭志強瞥了一眼餐桌上的布置，眉頭微皺："今天什么日子？"

"我們的結婚紀念日。"程莉感到一陣刺痛，"我上周還提醒過你。"

"哦，忙忘了。"鄭志強脫下外套，隨手扔在沙發上，"公司最近接了個大項目，天天加班到半夜。"

程莉盯著他襯衫領口上的口紅印，那是一種她從來不會用的艷粉色。"加班？和女同事一起加班？"

鄭志強順著她的目光看去，臉色微變："別胡思亂想，今天接待客戶，有女銷售在場。"

程莉想追問，卻突然聞到一股陌生的香水味，甜膩得令人作嘔。這不是職場女性會用的香水，更像是...她猛然想起小區對面那家足浴店的洗腳妹們，每次路過都能聞到這種濃烈的香氣。

"我去洗澡。"鄭志強避開她的目光，快步走向浴室。

程莉站在原地，感覺有什么東西在胸腔里碎裂開來。她機械地收拾著餐桌，把精心準備的菜肴倒進垃圾桶。當看到那個心形蛋糕時，她的手抖得厲害，差點把整個蛋糕摔在地上。

浴室里傳來鄭志強的手機提示音。程莉從不查他的手機，但今晚，鬼使神差地，她走了過去。屏幕亮著，一條微信消息躍入眼簾：

"強哥，明天老時間見哦~想你~美娜"

頭像是一個濃妝艷抹的年輕女孩，噘著嘴的自拍照。程莉的手指不受控制地向上滑動，聊天記錄里滿是露骨的調情和約會安排。最讓她心痛的是上周三的對話——那天她發燒到39度，打電話求鄭志強早點回家照顧她，而他回復美娜的卻是："寶貝，今晚老婆生病，正好可以早點溜出來見你..."

浴室門突然打開，鄭志強裹著浴巾走出來，看到程莉拿著他的手機，臉色驟變："你干什么？"

"美娜是誰？"程莉聽見自己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鄭志強一把搶過手機："同事而已，你少疑神疑鬼。"

"同事會叫你'強哥'？會發那種照片給你？"程莉的聲音開始顫抖，"是那家'舒心足浴'的洗腳妹對不對？我見過她們在門口抽煙的樣子！"

鄭志強的表情從心虛轉為惱怒："是又怎么樣？至少人家不會像你這樣，整天擺著一張黃臉婆的臉！你看看你自己，腰粗得像水桶，臉上全是斑，我帶你出去都覺得丟人！"

每一個字都像刀子扎在程莉心上。她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鄭志強似乎也意識到說得太過分，語氣軟了下來："莉，我只是...我們需要點新鮮感。你整天就知道工作，我們多久沒好好說話了？"

程莉沉默地轉身走進臥室，反鎖上門。她坐在梳妝臺前，看著鏡中的自己——眼角的細紋、暗淡的膚色、松垮的雙下巴。鄭志強說的沒錯，她確實變成了一個黃臉婆。淚水無聲滑落，她抹了把臉，下定決心般打開手機，給閨蜜吳婷發了條消息："明天陪我去健身房辦卡。"

吳婷是程莉大學同學，現在開著一家網紅咖啡館。收到消息后立刻回復："終于想通了？我早說鄭志強那混蛋配不上你！"

程莉沒解釋，只是回了個哭泣的表情。吳婷馬上打來電話，聽完事情經過后破口大罵："那個洗腳妹我知道，叫林美娜，在附近幾家足浴店都'有名'，專勾搭有錢顧客！你等著，我非扒了她的皮不可！"

"別..."程莉疲憊地說，"我想先改變自己。"

第二天一早，鄭志強已經出門了，連張字條都沒留。程莉收拾了幾件換洗衣物，給鄭志強發了條短信說要冷靜幾天，便去了吳婷家。

吳婷看到程莉的第一眼就紅了眼眶："寶貝，你怎么瘦成這樣了？"她拉著程莉轉了個圈，"走，姐帶你去改頭換面！"

接下來的日子像一場夢。吳婷帶程莉去了最高端的美容院，請私人教練制定了健身計劃，還買了一大堆護膚品和化妝品。程莉每天除了上班就是泡在健身房，三個月下來，體重掉了二十斤，腰圍回到了大學時的尺寸。

"看看你！"吳婷舉著手機給程莉拍before&after對比照，"現在鄭志強見到你，眼珠子都得掉出來！"

程莉看著鏡中的自己，確實變了很多——緊致的腰線、明亮的雙眸、自信的姿態。但內心深處，那個被丈夫嫌棄的傷痛仍未愈合。

"對了，我查到那個林美娜的底細了。"吳婷神秘兮兮地湊過來，"你猜怎么著？她同時吊著至少五個男人，都是已婚的，鄭志強只是其中之一。"

程莉手中的水杯差點掉在地上："什么？"

"我朋友在'舒心足浴'上班，說林美娜專挑中年男人下手，裝純情騙錢。"吳婷翻出手機照片，"你看，這是她和另一個男人的親密照，前天拍的。你老公還以為她是清純小白兔呢！"

程莉看著照片上林美娜挽著一個禿頂男人的手臂，胸口一陣發悶。她應該感到憤怒或者快意，卻只覺得悲哀——為鄭志強，也為自己。

"要不要告訴他？"吳婷問。

程莉搖搖頭："他現在被迷得神魂顛倒，說了也不會信。"她頓了頓，"我想親自去看看這個林美娜到底有什么魔力。"

周末，程莉戴上墨鏡和假發，獨自來到"舒心足浴"。她指名要林美娜服務，被帶進一個昏暗的小包間。不一會兒，一個穿著低胸短裙的年輕女孩走了進來，濃妝艷抹，正是照片上的林美娜。

"姐姐第一次來嗎？"林美娜的聲音甜得發膩，"我給您推薦我們的特色服務..."

程莉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這個女孩——最多二十二三歲，身材嬌小，五官精致但透著股風塵氣。最引人注目的是她手腕上那只卡地亞手表，程莉一眼認出是鄭志強上個月說"丟了"的那只。

"就做個普通足浴吧。"程莉故意壓低聲音。

林美娜撇撇嘴，顯然對沒有額外消費有些失望。她一邊給程莉洗腳，一邊不停地看手機，手指飛快地打字。程莉假裝閉目養神，實則通過墻上的鏡子觀察著林美娜的一舉一動。

"男朋友？"程莉突然問。

林美娜嚇了一跳，隨即得意地晃了晃手機："好幾個呢，都爭著約我吃飯。"她壓低聲音，"姐姐，我看您也是明白人。這年頭，女人得為自己打算。那些臭男人，有錢就變壞，不如我們先下手為強。"

程莉胃里一陣翻騰："你...同時交往好幾個？"

"不然呢？"林美娜不以為然地聳聳肩，"這個送我包包，那個給我房租，還有一個答應給我開店...各取所需嘛。"她突然湊近，"姐姐要是想學，我可以教你。你這條件，釣幾個金龜婿不難。"

程莉猛地站起來，差點踢翻洗腳盆："不必了。"她丟下幾張鈔票，逃也似地離開了足浴店。

回到家，程莉坐在沙發上發呆。鄭志強這段時間頻繁出差，現在看來都是和林美娜約會去了。她應該憤怒，應該立刻揭穿這對狗男女，但奇怪的是，她只覺得一種深深的疲憊和...憐憫。為鄭志強被玩弄于股掌之間而憐憫，也為自己五年的婚姻如此脆弱而悲哀。

手機突然震動，是健身房的周教練發來的消息："程姐，明天私教課別忘了。你最近進步很大！"

周教練是退役運動員，專業又耐心，在程莉最沮喪的那段日子給了她很多鼓勵。想到明天能見到他，程莉的心情莫名好了些。

第二天，程莉比約定時間早到了半小時，卻看見周教練正在和一個女孩說話。那女孩背對著她，但那個標志性的卡地亞手表和熟悉的聲線讓程莉瞬間認出了林美娜。

"...這次的目標是個房地產老板，比上次那個程序員有錢多了。"林美娜的聲音飄過來，"對了，你媽的手術費還差多少？"

"還差十萬。"周教練的聲音很低，"美娜，別再這樣了，騙人總歸不好..."

"誰騙人了？"林美娜冷笑，"我陪他們吃飯逛街，他們自愿給我花錢，公平交易。"她頓了頓，"哥，你別老這么死心眼。要不是我，爸的醫藥費從哪來？你的健身房怎么開起來的？"

程莉如遭雷擊，悄悄退出了健身房。原來林美娜和周教練是兄妹？而且聽上去，林美娜騙錢是為了給家人治病？這個發現讓事情變得復雜起來。

私教課時，程莉試探地問周教練："你妹妹是不是在附近工作？剛才好像看到她了。"

周教練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程姐...你認識美娜？"

"不算認識。"程莉輕描淡寫地說，"聽說她很受歡迎。"

周教練放下訓練器材，突然深深鞠了一躬："程姐，如果美娜做了什么對不起你的事，我代她向你道歉。她...她本性不壞，只是被生活逼急了。"

在程莉的追問下，周教練說出了實情：他們父親患尿毒癥多年，母親又查出乳腺癌，家里債臺高筑。林美娜中學輟學打工，后來發現"來錢快"的方法，便一發不可收拾。

"我勸過她無數次，可她說只有這樣才付得起醫藥費。"周教練痛苦地說，"我開健身房的錢也是她給的，我一直想賺夠了還給她，讓她收手..."

程莉心情復雜。她同情周教練一家的遭遇，但這不能成為林美娜破壞別人家庭的借口。更何況，鄭志強被騙走的錢里，有一半是程莉的積蓄。

"你妹妹最近是不是認識一個叫鄭志強的男人？"程莉直接問道。

周教練的臉色變得更加難看："程姐...難道你是..."

"他是我丈夫。"

周教練差點跪下來："程姐，對不起，我真的不知道...美娜從來不跟我說具體是誰..."他翻出手機，"我這就叫她過來當面道歉，把錢還給您..."

"不必了。"程莉搖搖頭，"這不是錢的問題。"

當晚，程莉破天荒地主動約鄭志強吃飯，選在了他們第一次約會的那家意大利餐廳。鄭志強看到她時明顯愣住了——三個月的蛻變，程莉簡直判若兩人。

"莉，你...你真美。"鄭志強結結巴巴地說。

程莉微微一笑，直奔主題："志強，我們離婚吧。"

鄭志強手中的叉子當啷一聲掉在盤子上："什么？為什么？"

"林美娜。"程莉平靜地說出這個名字，"我知道你們的關系。"

鄭志強的臉刷地變白："莉，你聽我解釋，那只是一時糊涂..."

"她同時交往至少五個男人，你是其中之一。"程莉打斷他，"她手腕上戴著你'丟'的卡地亞手表，對吧？"

鄭志強如遭雷擊："你怎么知道...等等，你調查我？"

"我調查的是她。"程莉拿出手機，展示林美娜和其他男人的親密照，"她專門勾引已婚男人騙錢，為了給家人治病。你只是她的提款機之一。"

鄭志強盯著照片，表情從震驚到憤怒再到羞愧，最后變成了深深的懊悔："莉，我...我不知道...她跟我說她只愛我..."

"她還跟你說了什么？"程莉冷笑，"說她家境貧寒不得不做洗腳妹？說她從沒遇到過像你這么好的男人？"

鄭志強啞口無言，因為程莉說的句句屬實。

"這三個月，我想通了很多事。"程莉的聲音很輕，但每個字都擲地有聲，"我們的婚姻出問題，不全是你的錯。我太專注工作，忽略了你的感受。但你的解決方式，是摧毀了我對你所有的信任。"

"給我一次機會..."鄭志強抓住程莉的手，"我發誓再也不見她了！"

程莉抽回手："我需要時間考慮。這段時間，請你好好想想——你到底想要什么樣的婚姻，什么樣的妻子。"

離開餐廳，程莉沒有回吳婷家，而是獨自去了江邊。夜風吹拂著她的臉龐，五年來第一次，她感到了一種奇特的自由。不管最終是否原諒鄭志強，她都知道一件事——她再也不會為任何人放棄自我了。

手機響起，是周教練發來的長消息，詳細列出了林美娜從鄭志強那里得到的所有財物，并表示會盡快償還。最后他寫道："程姐，再次抱歉。您是個好人，值得更好的對待。如果您愿意，我想免費為您提供一年的私教服務作為補償。"

程莉笑了笑，回復道："不必了，你已經幫了我很多。告訴你妹妹，用傷害別人的方式幫助家人，最終只會傷害自己。"

發完消息，程莉突然感到一陣惡心。她沖到垃圾桶旁干嘔起來，這才想起自己的例假已經推遲了兩周。一個可能性閃過腦海，讓她渾身發抖——難道...

第二天一早，驗孕棒上的兩條紅線證實了她的猜測。程莉坐在馬桶上，大腦一片空白。這個孩子來得太不是時候了，在她婚姻最脆弱的時刻，在她剛剛找回自我的時刻。

電話鈴聲驚醒了她，是鄭志強："莉，我想了一晚上...我錯了，真的錯了。不管你信不信，我愛的人一直是你。如果你愿意再給我一次機會，我發誓用余生彌補你..."

程莉聽著電話那頭丈夫哽咽的聲音，手不自覺地撫上平坦的小腹。生活總是充滿諷刺——就在她準備離開時，一個新生命將他們重新連接在一起。

"志強，"她深吸一口氣，"我有個消息要告訴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