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個日本動畫劇集叫《成人女性的動畫時間》,非??酥频爻尸F(xiàn)了成年女性不足為外人道的生活碎片和幽微情緒。
如果說成年人有什么專屬的苦楚,情緒無法宣之于口可能要列入其中。少不更事時,我們可以毫無顧忌地喊累喊痛,但不知從哪天起,就自覺收聲了。我們通常謂之“成長”。
《成人女性的動畫時間》劇照
鬼知道如今很多成年人當(dāng)年有多想快點成長,理由通常不外乎被父母管束得太嚴(yán),無法自由支配課外時間和零花錢,或者是對成年人的世界有些瑰麗想象。后來——有人可能花了一輩子——才突然意識到,自己做主的背后,往往是風(fēng)險自擔(dān),還不能嘰嘰歪歪。
比如有個朋友,被單位派到偏遠(yuǎn)的外地工作,日常連吃飯都成問題,加上近年她健康狀況不佳,可以說苦不堪言。但一想到這份工是自己千挑萬選的“上上簽”,也只能偷偷哭一鼻子,然后繼續(xù)干。
我原本受不了她老跟我傾訴這些苦楚,一來朋友的需求擱我這里,優(yōu)先級還挺高,但凡提上兩三次,我就覺得問題亟須解決,難免焦心;二來,某事如果能容人長期吐槽,可能說明它給人的痛苦還沒那么嚴(yán)重,或者不管出于什么原因,暫時還沒有解決方案。那就先茍著唄。至于怎么個茍法,則全憑個人發(fā)揮。
有天下班路上,我看到有個人像躺在自家地板上那樣,無所顧忌地側(cè)躺在馬路上。猶豫半天之后,我忍不住上前查看,他一動不動。我詢問是否需要幫助,他驚訝地轉(zhuǎn)過頭來,邊起身邊說只是腳疼。說著,人已經(jīng)站起來,坐到路旁邊的臺階上,表情局促不安。那個瞬間,我有些后悔自己上前詢問的舉動,打擾了他原本的喘息空間。
但我也在那一刻突然就想通了:訴苦什么的,在成年人的世界里,可能就跟這個就地躺倒的小憩一樣?;蛘哒f得更極端一點,和小豬滾個泥塘差不多。暫且放下一些體面矜持,撒個潑,獲得一點不管不顧的舒緩松弛,也許是成年人最經(jīng)濟實惠的療愈方式。
意識到這點之后,我像口泥塘一樣接納了朋友的吐槽。時間長了,我感覺自己也在成為那頭豬仔,在一些想要更舒適點的瞬間,更加直接地把自己拋出去。比如,反過來吐槽朋友,讓她閉嘴;或者在辛苦之后,通宵看完整部肥皂劇,邊看邊罵那些粗糙無理的人設(shè)和劇情。
我和另一個朋友都很愛看《脆莓公園》《俗世樂土》《腌黃瓜先生》之類的動畫,它們和《成人女性的動畫時間》里那種克制冷靜完全不一樣,全程都在粗野地懟天懟地。
這些事看起來沒什么道理,但多少能讓人獲得一些宣泄的快樂,且總體而言無傷大雅。大多數(shù)成年人做不出太出格的事情,逐漸隱忍到連自己的真實感受都要隱藏,時間長了,變成沉疴。
我現(xiàn)在覺得,與其變成悲苦的成年人,總怪自己不夠堅強成熟,不如偶爾想想,去滾哪口泥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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