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詞中的相思之美》
青鳥銜來一闕《千秋歲》,謝逸的柳絮正落在硯臺邊。我數著詞牌里的雨滴,那些不曾寄出的信箋,原是相思的另一種形骸。月光在薛濤箋上游走成鮫人淚,朱淑真說"獨行獨坐,獨唱獨酬還獨臥",原來孤獨也會開花,在黃昏的銅鏡里結出五瓣丁香。
紅蓼花畔的霜氣漫過張玉娘的詞稿,她將殘酒封存在《山之高》的第三疊。我觸碰到的平仄都是冰裂紋,每道縫隙里都滲出前朝的月光——那些被銀簪劃破的黃昏,在錦瑟五十弦上凝結成透明的琥珀。蔣捷的秋聲里,一尾詞藻正褪去鱗片,露出溫潤的玉質骨骼。
菖蒲染綠了周密的《玉京秋》,我在曲譜的褶皺間拾得半枚銀簪。被詞句豢養的蝴蝶,翅膀上生著宣德年間的苔痕。當子夜的古琴吞下最后粒紅豆,所有未完成的相思都化作青煙,纏繞在汴河船娘遺落的檀香扇骨上。
千年后我依然能聽見詞人們的心跳,在《樂府補題》的夾縫里,在《陽春白雪》的殘譜中。那些未出口的相思早凝成星子,懸在吳文英的井欄邊,墜入王沂孫的茶盞底。褪色的墨痕里,我們都是被時間赦免的囚徒,守著永恒的缺口,等一句未押韻的應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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