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就直說吧，你們家到底打算給多少彩禮？”我媽把茶杯放在桌上，語氣客氣卻也帶著點不容回避的意思。

我坐在沙發邊上，心里七上八下，偷偷看了一眼小志，他低著頭喝茶，像個做錯事的學生。

“彩禮啊……”婆婆聞言，笑了笑，把眼鏡往鼻梁上推了推，“這事兒，咱得實事求是地說吧。”

“怎么說？”我爸眉頭微蹙，聲音放得很低，“照理說，兩家孩子談得挺好，咱也不是那種要獅子大開口的，按咱這兒的風俗，八萬八意思意思就行。”

婆婆聽完，臉就沉了，“八萬八？哎呀老哥，你也知道，小秋是……不是頭一回結婚了?！?/p>

空氣頓時有點凝固。

我媽臉一拉，“我們姑娘是離過婚，但人干干凈凈，帶著孩子照樣把日子過得好好的。你家兒子頭一回結婚，我們小秋也是第二次談婚論嫁，這不是互相選擇、互相喜歡的事兒嗎？”

婆婆笑笑，換了個坐姿，“是啊，我不是說姑娘不好。她是挺好的，就是……你說現在娶媳婦花這么多錢，我們家也不寬裕，小志也掙得不多，這彩禮嘛……”

“我們不是非得你們家大操大辦?！蔽野值哪樕沧兞?，“就是希望你家能拿出個態度來。這年頭兒，哪家姑娘嫁人不講個規矩？這規矩咱可沒亂定。”

我聽得心里直發慌。

“爸，媽……”我開口想圓場，“我覺得錢多錢少都不是問題……”

“問題是你自己都不覺得你值那個價了？”婆婆忽然接口，一句話把我噎得說不出話來。

小志在一旁也有點坐不住了，“媽，你別說這種話?！?/p>

“我說錯了嗎？”婆婆瞥了我一眼，笑得很淡，“你都帶著孩子來了，我不計較這些就不錯了，還講什么彩禮？”

我媽“啪”地一聲把杯子放桌上，“我們家姑娘嫁人，不是倒貼！你家兒子是寶，我們家姑娘就成了二手貨了？”

“哎喲，誰說的‘二手貨’？你說的可不是我說的啊。”婆婆攤手，一臉無辜。

我爸臉鐵青，“這婚，不談也罷了?！?/p>

我連忙站起來，“爸，別這樣，我跟小志是真心的……”

“你是真心，他家也得拿出點真心來吧？”我媽氣得臉發紅，“你倒是問問他，是真心愛你，還是怕他媽？”

我轉頭看向小志，“你說句話啊。”

小志抬頭，看了我一眼，嘴角動了動，“我……我能湊點錢，意思意思，行不？”

“湊？”我媽冷笑一聲，“你家兒子娶老婆還要‘湊’彩禮錢，我們家姑娘嫁過去是圖受氣的？”

“你別這么說，小志不是那意思……”我急著解釋，可心里也亂成了一團。

“我不是不想給?！毙≈緭狭藫项^，“我就是……我媽這邊，一直擰巴著，我一個人真扛不住?！?/p>

婆婆忽然站起來，“你給我聽清楚了，咱家不出這份彩禮，要是你執意要給，你就當沒我這個媽！”

氣氛一下子僵住。

小志低頭不語，我爸媽臉色難看，我整個人像掉進冰窖里。

飯沒吃完，兩家人就散了。

回家的路上，我媽一路沒吭聲，回到家才說：“你啊，圖什么勁兒呢？他家現在不給彩禮，以后你就別指望有好日子過?！?/p>

我坐在床邊，抱著女兒的小衣服，眼淚一個勁兒地往下掉。

小志晚上給我發消息：“我媽那脾氣你知道，我會勸她的，咱別急，好嗎？”

我盯著那句“我會勸她的”，心一陣發涼。

感情的事不能全靠一個人扛著。彩禮這事兒，看著是錢，其實是一個家庭對另一個人的認可。婆婆不肯出，不是因為沒錢，而是她壓根沒把我當“新娘”，只是個“搭著孩子來的女人”。

我不想倒貼，也不愿低頭。但我更怕，把自己交出去以后，換來的不是家，而是一生的卑微。

這樁婚事，走還是留，我開始動搖了。

那天晚上，我沒回小志的信息。

第二天，他來了我家，手里拎著一盒水果，樣子有點窘迫。

一進門，他就掏出了五萬塊現金，親自放在了我爸媽面前。

“叔，阿姨，這是我攢的、借的、湊的彩禮錢，不多，但是我的心意。我也想讓你們知道，小秋是值得被尊重的。我會好好照顧她，絕不會讓她吃一點虧。”

婆婆沒來，我懂了，這是小志自己的主意。

我爸媽最后還是松了口：“行吧，這門親事，我們認了。但丑話說前頭——你要是真敢讓小秋受半點委屈，我們老兩口就是砸鍋賣鐵也得把她接回來?！?/p>

我低著頭，一邊哭一邊笑，心里五味雜陳。

訂婚那天很簡單，沒有鋪張，也沒有婆婆的影子。但我知道，真正的考驗不是儀式有多隆重，而是婚后的每一天，怎么跟這個家庭磨合。

婚后頭幾個月，日子還算平穩，小志很努力，事事讓我拿主意，對我女兒也有耐心?？善牌攀冀K不太愛搭理我，見了面也只是“嗯嗯啊啊”，話都說不上幾句。

晚上我沒忍住，“小志，如果你媽一輩子都這樣對我和孩子，你打算怎么辦？”

他沉默了很久，說：“我盡量讓你們少接觸?！?/p>

我搖頭，“你不能只是讓我少接觸。你得有個立場，不是現在哄我、回頭哄你媽。”

他抱住我，“我明白了。我會站在你這邊。你和孩子，是我現在的家。”

婚姻這條路，走得一點不輕松。我知道前面還有很多坎兒，但至少，他愿意牽著我的手，而不是讓我一個人扛著所有的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