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到底回來不回來？一年到頭就這幾天，難道你翅膀硬了，不認爹媽了？”電話那頭，媽媽聲音高得像要穿透手機。

“媽，不是我不想回，是……你知道的，婆婆她——”

“你不回來，鄰居都笑話我，說我女兒嫁出去連年也不過了！”媽媽話沒說完就掛了電話，氣得直喘。

我拿著手機發呆，坐在沙發上不知是該哭還是該笑。身邊的老公趙偉正翹著腿玩手機，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

“我媽就那樣，刀子嘴豆腐心。你少說幾句不就好了？”他頭也不抬地說。

“我少說？她一大早敲我門，就為了說‘你衣服晾歪了’；中午又說我炒菜放鹽太多；晚上還在你爸面前說我不顧家，天天玩手機——你說我還怎么少說？”我語氣有點激動。

趙偉嘆了口氣，終于抬起頭：“那你說怎么辦？”

我沉默了。怎么辦？我也不知道怎么辦。

我是林婧，三十出頭，結婚五年，有個四歲的兒子軒軒。平時我們在杭州工作生活，婆婆在老家紹興，每年回去也就春節那幾天。可就是這十天，把我整得像是活在地獄里。

年初二早上八點。

“婧婧啊，快起來啦，太陽曬屁股啦！”婆婆一邊拍門一邊嚷嚷。

我眼睛才剛睜開，旁邊趙偉還打著呼嚕，我只好披上睡衣去開門。

“媽，我昨晚哄軒軒到一點才睡，能不能讓我多睡會兒？”

“人家媳婦哪有躺床上的？我六點就起來蒸年糕了，你看你——唉，你這年輕人真是沒一點做媳婦的樣子。”她一邊說一邊搖頭嘆氣。

我咬著牙沒吭聲，回房把趙偉踹醒：“你媽又在說我。”

他迷迷糊糊地說：“你別理她……唉，我陪你去廚房吧。”

廚房里，婆婆已經把案板上的肉剁得稀爛。

“偉啊，你小時候我天天五點起給你做早飯，你現在找了個媳婦，連頓熱飯都吃不上。”她斜著眼看我。

我忍不住回嘴：“媽，您要是早說我起晚了，我不就是遲了十分鐘嗎？又不是躺著不干活。”

“呦，還頂嘴了，我說你兩句就不行了？以前我跟你公公都說了，城里人嬌氣，現在果然沒說錯。”

氣氛一下子凝固，我臉色漲紅，趙偉趕緊打圓場：“媽，你別老這么說，她工作也挺辛苦的。”

婆婆一瞪眼：“我說我兒子一句你也攔著嗎？我就說不得她唄？”

我拿起抹布走出廚房，手都在抖。

從初一吵到初五，連個緩和的機會都沒有。

軒軒稍微咳兩聲，她就說是我給孩子穿少了；

我晾衣服沒對齊，她說我“不精致，像個男人”；

做菜放醬油，她說“這不是給人吃的，是給豬吃的”……

我實在憋不住，初六那天晚飯前，我摔了筷子。

“媽！你到底想怎樣？我回來十天，你一天說我三遍，干什么都不行。既然我這么差勁，不如我帶孩子回杭州，您樂得清靜！”

婆婆愣住了，接著眼圈紅了：“你現在是翅膀硬了，要把我兒子帶走？那你走啊！帶著軒軒走啊！反正我是沒人疼沒人愛了！”

趙偉從沙發上沖過來：“你們兩個能不能別一天到晚吵？”

我轉過頭看著他：“她說什么你都不管，我受委屈你也不說話，我跟你過什么？”

“你這是干嘛？你想離婚啊？”他聲音拔高。

客廳安靜得只剩下電視里趙本山的笑聲。

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不是婆婆難纏，而是我老公從來沒站過我這邊。

初七那天，媽媽又打電話來了。

“你不是說今天回來的？怎么還沒到？”

“媽，我……還沒走。”

“你是不是又被你婆婆氣到了？婧婧，你是我生的，我不管別人怎么說，我都不忍心看你這么受氣。回來吧，別回去了。”

聽著她話里藏著心疼，我差點沒哭出來。

可她接著說了一句：“不過你不來，你爸這幾天跟我吵了三回，說你‘不孝’——人家女婿回娘家都帶禮，你倒好，連人影都沒見著！”

我苦笑了一下：“媽，你說我到底是不是親生的？去哪都不是家。”

她那頭也沉默了。

初八那天我開始收拾行李。

婆婆進來一看：“你真走啊？”

“嗯。”我平靜地說，“孩子我也帶走，過兩天我們直接回杭州。”

她臉色難看了一瞬，沒說話，轉身出去了。

趙偉站在門口，欲言又止，最終只說了一句：“你自己一個人帶孩子行不行？”

我頭也沒抬：“不試試怎么知道？”

他沒再說什么。

回到娘家，爸媽一看我臉色差，倒也沒說什么。

晚上我和媽媽坐在陽臺，她給我剝橘子，輕聲說：“你過得苦我知道，你爸嘴硬心軟，這幾天也挺心疼你。我不是不讓你回來，是怕你一忍再忍，把一輩子都給搭進去。”

我低著頭，眼淚砸在膝蓋上。

年初十那天晚上，趙偉來了。

他站在門口，看著我媽，說：“阿姨，我來接她回家。”

我媽冷著臉：“她在這也是她家。”

趙偉點點頭，低聲說：“我知道我媽說話難聽，但這幾年，我也從來沒真正站在婧婧這邊。她該生氣，該走。我想帶她和孩子回去，但這次，我不回老家了，咱們年年不見也行。”

我看著他，心像被什么戳了一下。

媽媽看了我一眼，嘆了口氣：“愿意怎么過，你們自己決定。”

我抱著軒軒站起來：“我們走吧。”

后來我們確實沒再回老家過年。公婆打過幾次電話，語氣軟了不少，我也沒再翻舊賬。

趙偉變得比以前主動，會攔著他媽一句“媽你別說了”，會在飯桌上幫我夾菜，也會在孩子發燒時抱著他跑急診。

婆媳之間不可能真的沒有矛盾，但只要男人不是裝啞巴，一家人就還有緩和的余地。

畢竟，一個女人嫁到一個家，不是為了戰斗，而是為了過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