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大學那年,我被中醫學院錄取了。
錄的是公共事業管理專業。
我爸可高興了,以為我將來能當醫生,甚至還能管理醫生。
這超出了他給我報考時候的職業規劃。
回我們村兒,開個診所。
這個夙愿要從他跟我們村頭那個診所的老板之間的beff說起。
倆人是棋友,但他下不過我爸,所以每次我爸去他那里拿藥的時候,都少不了有些針對性。
倒也沒啥惡意,單純就是一種“你也有今天”的小孩子一樣的賭氣。
給我爸氣的,天天回來說“他也配當個醫生”,說我將來上個醫學院,接受正規科班教育,回來開個診所,肯定比他強。
他這么說是有依據的。
那個老板,原來是個獸醫。
那個老板他爹,就是個獸醫,他原來就跟著他爹當獸醫,祖傳獸醫。
只不過后來,不知道怎么從哪兒搞了個執照,開了個診所,穿上了衣冠,不看禽獸了。
那個診所就開在我們村村頭,那個房子其實就是他們家。
臨街的兩間屋子,是藥房和診室,二樓是他們家住的地方。
后院兒,是獸醫站,他爹的主場。
前院的病人打針覺得疼,剛想嚎上一嗓子,后院的豬就開始叫了。
那一刻,病人覺得自己,也沒有那么疼了。
農村的獸醫站,不像城里的寵物醫院,看的都是一些很有用的動物,豬啊牛啊羊啊啥的。
至少,它們都很好吃。
后院來看病的是牛馬,前院來看病的也是牛馬。
它們的共性是看完了病,都得回去上班。
前些年走南闖北,認識了天南海北的朋友。
跟他們相比,河南人最大的特點,是沒什么野心。
東北的朋友在“敗帝王我斗蒼天,奪得了皇位已成仙”,東南的朋友在琢磨著做生意做成世界首富,西南的朋友在享受生命和抽象,西北的朋友則是不管咋樣“額也要捶你”。
只有我們河南人,你說小富即安都有點兒抬舉了,永遠是種地思維。
你要說漢族是農耕民族,河南人可以說是種地種的最久的一個群體。
黃河流域最早有耕種記錄是在上古時期,距今一萬多年前。
現在,2025年了,河南人還在種地。
種地的好處是一分耕耘一分收獲,壞處是讓人只相信一分耕耘就能有一分收獲。
打個比方,我認識的福建的朋友,借了一筆錢,不到最后期限是不會還的,因為他要拿這個錢,去生錢,多在自己手里一天,就多一天賺錢的可能。
但我們那的人借錢,想的是我啥時間趕緊還上,越快越好,身上背著債活的都不痛快。
人家都是富貴險中求搏一搏單車變摩托,我們都是落袋為安安貧樂道活著就行。
就比如我考上醫學院,我爸想的不是我將來能成什么國醫大師,而是我們村的診所競爭激不激烈,這碗保底的飯我能不能吃上。
最近火了一首歌,叫《莫愁鄉》,詞曲作者演唱者,剛發了首新歌,叫《焦作》,也是寫底層的。。
《莫愁鄉》歌詞里寫的“沒有啥大能耐,也無法忍受失敗”,是河南人的群體狀態。
河南人有種生來就能吃苦的氣質,甚至有種生怕日子過得太好的感覺。
我們對生活的態度就是,勤勤懇懇老老實實做人,然后一點一點好起來,也不能太好,不然不踏實。
我從小接受的教育,不能說“享受有罪”吧,也差不多。
父母是“苦一苦自己,為了孩子。”
孩子是“苦一苦現在,為了將來”。
仿佛人生下來,就有事情要愁,要么愁現在,要么愁將來。
莫愁,便是人生的終極境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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