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孩子，路還長，你得往前看。你還年輕，以后的日子還長著呢，不能被這個家一直拖累著。”蘭玉芬一邊往兒媳碗里夾著菜，一邊低聲勸著。兒子已經(jīng)去世六年了，她看著兒媳鬢角悄悄冒出的白發(fā)，心里像被針扎似的疼。這六年，兒媳里里外外操持著家，照顧著老的小的，從沒說過一句苦。可她知道，兒媳心里的苦，比誰都多。“找個值得依靠的人吧，媽不怪你。”蘭玉芬攥著兒媳的手，“你過得好，媽才安心，孩子他爸在天上看著，也會高興的。”圖為蘭玉芬和孫女思思。

蘭玉芬家住在偏遠(yuǎn)山區(qū)的一個小村子里。兒子和兒媳是經(jīng)親戚介紹認(rèn)識的，蘭玉芬記得初見兒媳那天，姑娘眉眼清秀，說話誠懇，她一眼就相中了。成家后，兒子常年在外地打工，家里大小事全靠兒媳操勞，蘭玉芬常對著鄰居念叨兒媳的好。村里的老人們見了蘭玉芬總說：“你家真是修來的福分，這媳婦比親閨女還貼心，往后的日子準(zhǔn)能越過越紅火。”2017 年 10 月 22 日，孫女思思的出生像給這個家添了塊蜜糖，蘭玉芬抱著粉嘟嘟的小家伙，心里甜滋滋的，覺得日子滿是奔頭。圖為思思。

然而，幸福的日子總是那么短暫。2019 年 6 月的那個下午，蘭玉芬正和兒媳在菜園薅草，突然接到一個陌生電話，說兒子出了車禍在市醫(yī)院搶救。蘭玉芬以為是詐騙，掛了電話就撥兒子的號，卻怎么也打不通。兒媳直起腰說：“娘，咱得去看看。” 兩人慌忙鎖門，先搭三輪摩托到鎮(zhèn)上，再轉(zhuǎn)長途汽車往城里趕。可到了醫(yī)院，醫(yī)生說人送來時就不行了。蘭玉芬沒哭，只盯著搶救室的紅燈，直到燈滅了才喃喃道：“我兒才二十九啊。”

兒子的葬禮過后，蘭玉芬的頭發(fā)像被霜打了，一夜白了大半，總盯著墻上兒子的遺像發(fā)呆。兒子走后，家里全靠兒媳操持，蘭玉芬有骨質(zhì)增生的老毛病，膝蓋腫得像發(fā)面饅頭，干不了重活。兒媳的辛苦，蘭玉芬都看在眼里。兒媳除了忙活自家地里的活，回來還要給蘭玉芬煎藥、哄思思吃飯，有空就往鎮(zhèn)上跑著打零工。蘭玉芬摸著兒媳粗糙的手，那上面全是裂口，有的還結(jié)著血痂，她轉(zhuǎn)過身偷偷抹淚，恨自己這把老骨頭不中用。圖為蘭玉芬。

可日子久了，光靠幾畝薄田和打零工越來越難。開春要買化肥，思思還要上學(xué)，蘭玉芬的藥也不能斷。思思上一年級那年，兒媳收拾了個藍(lán)布包袱，說要去南方打工。“娘，我打聽好了，電子廠管吃住，一個月能掙三千多。”她把思思拉到跟前，替孩子理了理紅領(lǐng)巾，“跟奶奶好好在家，娘過年就回來。”兒媳走后，蘭玉芬送完思思上學(xué)，回來就去地里忙活，膝蓋疼得厲害時，就跪在地上拔草。每次給兒媳打電話，兒媳總說 “一切都好”，可蘭玉芬知道，好在哪里呢？

兒媳每年只在年根才回來，每次都瘦一圈。蘭玉芬實(shí)在不忍心看著兒媳這么辛苦受累。“你還年輕，” 蘭玉芬不止一次地勸她，“找個靠譜的人家，別在這苦熬了。”兒媳總是笑笑，“娘，我這輩子就守著您和思思了。”蘭玉芬聽了，心里又酸又澀，這傻姑娘，是把自己的一輩子都捆在這個家了。

那天蘭玉芬去給思思送傘，剛走出校門就腳下一滑，順著坡滾了下去。等她醒過來，已經(jīng)躺在鎮(zhèn)醫(yī)院的病床上，腰像是被拆開了一樣疼。醫(yī)生說腰椎骨折，得做手術(shù)，不然以后可能站不起來。蘭玉芬一聽就急了：“那得花多少錢？” 護(hù)士說最少也得三萬。為了湊醫(yī)藥費(fèi)，兒媳把家里的耕牛賣了，又去親戚家借了個遍，最后才湊夠了手術(shù)費(fèi)。手術(shù)后的蘭玉芬躺在床上不能動，兒媳端屎端尿，喂飯擦身，夜里就趴在床邊睡。

蘭玉芬想起兒子剛?cè)ナ滥菚海瑑合北е妓荚趬炃罢f：“你放心，我一定把娘和娃照顧好。” 可如今，這擔(dān)子太重了，重得能把人壓垮。思思放學(xué)回來，趴在床邊給蘭玉芬捶腿：“奶奶，我不買新文具了，也不吃零食了，讓媽媽別那么累。”蘭玉芬摟著孫女，眼淚把枕頭都浸濕了。她摸出藏在枕頭下的藥瓶，里面是醫(yī)生開的止痛藥，她想少吃點(diǎn)，能省一片是一片。蘭玉芬嘆了口氣，不知道這樣的日子還能撐多久，更怕哪天睜開眼，連這苦日子都撐不下去了。原創(chuàng)作品，嚴(yán)禁任何形式轉(zhuǎn)載，侵權(quán)必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