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代,一個女人究竟能有多慘?被家暴、被休妻、被吃絕戶?放在現在聽起來慘絕人寰的事情啊,放在那個時候可都排不上號。
清末有個震驚中外的奇案,案件之曲折、之離奇、之冤屈,都堪稱百年一遇。
也正是這個案件,告訴我們古代女人真正的慘,到底是什么。
你是新科舉人。這一年,你所在的杭州府余杭縣,只你一人中舉,魚躍龍門,前途無量。所以你意氣風發,大手一揮,在家中大擺三個月流水席。
可就在你接受親朋好友恭賀的時候,幾名縣府官差卻突然出現在你面前,說你牽扯到一件毒婦殺夫案,要去縣府走一趟。
你非常意外,但是絲毫不慌。你是舉人啊,有功名在身,見官不跪、平輩論交。這案子你也知道,是租住在你家的一對夫妻,據說丈夫死于砒霜,官府懷疑是媳婦小白菜下的手。
但這與你何干呢?死人那幾天你在郊外禮佛,人證隨處可有。
所以聽完官差說話,你只和家人草草說了幾句,讓大家接著奏樂、接著舞。你翻身上馬,與官差一道向著官府走去。直到此時,你還覺得這是一件小事,只要你露面解釋清楚,就能順利脫身回家。
但等你到縣衙之后,你才知道,這竟然是你此生噩夢的開始。
余杭府知縣是個昏官,御下無方,治縣無道。你還是生員的時候,就曾經因為秋糧收稅問題和對方公開叫板。后來你更是在縣衙門口,張貼“大清雙王法,浙省兩撫臺”的對聯,公然嘲諷這位知縣昏庸。對方恨你咬牙切齒。
所以從一開始,知縣就認準了你是兇手,打定主意要讓你永世不得翻身。
知縣說你是共犯,說殺夫的小白菜是因為和你通奸,受你指使,才用砒霜毒死了丈夫。對這種莫須有的指控,你覺得荒謬極了。小白菜夫婦只是你的租戶而已,你和小白菜根本就沒說過幾句話,通奸之詞何其可笑。
你據理力爭,知縣卻說你狡辯。還好你有功名,朝廷規定舉人不得受刑,這是你最大的底氣。沒有證據,官府也奈何不了你。
照理到這一步,官府該放你回家了。但知縣卻以案情不明、你嫌疑重大為由將你收監。你知道這是知縣因當年恩怨挾私報復,但這又如何呢?過上幾日,如果官府拿不出確鑿證據,還不是要恭恭敬敬送你出去。如若不然,你那些老師同窗,可不會眼睜睜看著你蒙受不白之冤。
但半月之后,一道晴天霹靂忽然在你面前炸開。
衙門的差役將一張京城的批復文書丟在你面前,原來縣衙以你作奸犯科、通奸殺人的緣由,向朝廷上書請求革除你的功名。
朝廷竟然批了。
你只覺耳邊一陣轟鳴。你寒窗十載、日夜苦讀熬出來的功名,竟然因為一樁莫須有的冤案,就這么沒了。
這一刻,你真的慌了。因為沒有功名之后,你身上再也沒有了保護色,縣衙可以正大光明地對你用刑。
衙役告訴你,小白菜已經全招了,指認你就是她的奸夫,你們合謀毒死了小白菜丈夫。摁著小白菜手印的供紙,就擺在你面前,白紙黑字,上面還沾染著斑斑血跡。
你目眥欲裂,嘴上大罵:“這是惡毒妖婦的污蔑之言!”
可差役卻搖搖頭說證據確鑿,你如果痛快認罪,還能免受皮肉之苦,如若不然……
你當然不認啊!你知道這個手印一旦按下去必死無疑。這時候你再也不敢擺架子了,大呼冤枉,求知縣老爺開恩,再仔細查查。
可等著你的是燒紅的烙鐵,是浸著鹽水的皮鞭,是帶著血污的鋼針。
烙鐵在你身上不過幾秒,肉香就飄到了你的鼻子;皮鞭抽在你身上,輕輕一下,就撕裂一大塊血肉;鋼針插進你的指甲,慢慢往上一掀,就把你的指甲整個撬開。
僅僅三天,你就從一個人人尊敬的舉人老爺,成了一個見人就跪、見光就躲的廢人。
你熬不住了。你再也不做他想,什么冤屈,什么骨氣,你只求速死。你認罪,你認罪了。
有了你的認罪書,知縣老爺再次升堂,當庭宣判,你和小白菜因奸謀命,罪無可恕,上報刑部,秋后問斬。
這是你在入獄后,第一次見到小白菜。她就跪在你身邊,渾身挑不出一塊好肉,雙手的指甲全部脫落,只剩下可怖的厚厚血痂。你也不知道哪來的力氣,當宣判話音落地的那一刻,你猛然跳起身,雙眼噴著火撲向小白菜,嘴上大吼著:“你個毒婦為何這般害我!”
最后還是幾個衙役拼了命地壓在你身上,才勉強把你弄回了牢房。
案件塵埃落定,余杭縣大街小巷都傳遍了你和小白菜的丑事。大家都說楊舉人人面獸心,色中餓鬼;小白菜蛇蝎心腸,毒殺親夫。你們成了當代潘金蓮與西門慶。茶樓里的說書先生,開始為你倆的原型編寫新的故事,甚至連全國銷量第一的報紙《申報》,都花大版面刊登了“小白菜毒夫案”,舉國嘩然。
而余杭知縣,則在這般潮水輿論之下,成了鐵口直斷、剛正不阿的神探,為民請命的青天。
如此,百姓滿意,官員滿意,苦主滿意。至于你和小白菜的冤屈,到時劊子手大刀一揮,人頭落地,又還有誰在乎呢?
幸運的是,你還有一個姐姐。你們說是姐弟,實則母子。宣判后的半個月,你終于見到了你的姐姐。因為你的事情,姐姐一夜白頭,蒼老了二十歲。你見到她,終于忍不住心中悲憤,俯在地上嚎啕大哭。
你說你冤啊,你說這是屈打成招啊,你說都是小白菜誣陷你,你說你不想死,你說姐姐救我……
同治十三年冬,你姐姐變賣家產,拼盡全力湊了二百兩銀子,帶著你親筆寫的鳴冤書,為你進京伸冤。
可你以為到了北京,一切都能沉冤昭雪了嗎?太天真了。
此時滿清吏治敗壞,朝廷的都察院,名義上承擔著對全國重大刑事案件復核審查的功能,但實際上呢,都察院的官老爺們日日喝茶看報,對地方上奏的案件看都不看,一律照準。這次也一樣,喊冤的訴狀到了都察院,里面的官老爺只是隨意翻了兩下,就輕飄飄打回原籍,讓當地官府重審。
他們也不想想,案子就是當地官府判的,你讓當地官府重審,難道他會打自己的臉嗎?果然,你姐姐滿懷期待地回到余杭,得到的卻是“維持原判,不得翻案”的結果。
你姐姐當然不服啊,咬著牙再次進京。這次她去了步兵衙門。
兩次進京伸冤,你的案子終于引發了一些輿論關注,有些人開始懷疑:難道真的有冤情?曾經報道過案件的《申報》,也開始持續關注這一次的進京結果。
步兵衙門感受到壓力,上報同治皇帝。皇帝朱筆御批下旨,命令杭州督撫重審,不得有誤。
皇帝都出馬了,這一次總該真相大白了吧?但你還是太高估滿清地方官們的底線了。翻案?這不是自己人為難自己人嗎?真當官官相護是假的?圣旨到了杭州,督撫只用了兩天時間,就上奏朝廷:此案證據確鑿,沒有冤情,楊乃武、小白菜罪該萬死。
督撫本以為此番判決,案件就該塵埃落定再無疑慮。但偏偏,官府的行為讓《申報》更加懷疑這是冤案。
于是督撫上奏第二天,《申報》頭版刊登社論,質問杭州督撫衙門:案件有冤無冤暫且不提,但人命關天,兩次申冤,你杭州官府卻如此草率,難道不是草菅人命嗎?
因為《申報》的影響力,越來越多的老百姓也開始漸漸懷疑起官府的判決。這更讓《申報》決定要加大報道力度。在這之后,《申報》記者們匯集在腐敗的余杭縣衙,連篇累牘地報道案件。
而在記者的瘋狂報道中,一個天大的疑點終于浮出水面:原來當日案發驗尸的時候,余杭縣衙用來驗毒的銀針,壓根就沒有按照規定提前用皂角水洗過!用之前是黑的,用之后也是黑的!你說尸體是中毒而死的,道理何在?
當《申報》將這一點公之于眾之后,漫天的輿論倒卷全國。大家終于發現,楊乃武與小白菜,這件聳人聽聞的殺夫案背后,很可能藏著天大的冤情。
這一刻,舉國上下幾乎都在怒罵官府顛倒黑白,官官相護。而你最大的優勢,在這個時候也終于體現出來了。你是舉人啊,你是讀書人,你有師長有同窗。在明確你有冤屈之后,整個浙江士林也終于行動起來。在京的浙江籍官員開始串聯,不斷地向朝廷彈劾余杭知縣禍害無辜,杭州官府包庇下屬。
在民意沸騰、官員請命的大勢之下,朝廷終于頂不住壓力,下旨押運死亡的苦主尸體進京,由北京刑部親自開棺驗尸。
而驗尸的結果讓人悚然:哪有什么砒霜,哪有什么毒害,苦主是自然死亡。
這起案件從頭到尾,就是一樁冤案。
此時已經光緒三年春了,距離你蒙冤入獄,足足四十一個月。余杭知縣因為你的案件,已經被流放寧古塔,你終于被宣布無罪釋放。
你踉蹌地從縣衙大牢走出來,面前是為你散盡家財的姐姐,以及無數自發前來迎接、恭喜你洗脫冤屈的浙江士紳。你想沖姐姐揮揮手,但你的手這些日子里斷了又斷,已經舉不起來了。你只好沖你姐姐,露出一個似哭似笑的表情。
而此時,案件的另一名苦主,被誣陷殺夫的小白菜,也無罪釋放了。
和你不一樣,她的出獄默默無聞。沒有人關心小白菜的命運。哪怕是輿論最沸騰的時候,大家關注的也還是你楊乃武。
至于那個喜歡穿白衣服綠褲子,美貌嬌憨,遠遠望去就像一顆水靈靈白菜一樣的姑娘,從始至終,不過是劇情里一個無足輕重的 NPC。
沒有人關心她是死是活,沒有人關心她心里是恨是怕,也沒有人關心她受刑的時候疼不疼,有沒有哭。因為她不過是一個女人,丈夫的附庸,社會的底層。大家看不見她,也不想看見她。
哪怕是后來沉冤昭雪,在提起小白菜的時候,眾人說的最多的,也是“生性淫蕩,水性楊花”。甚至有人說,若不是小白菜艷名在外,婆家也不至于會起“因奸謀命,下毒害人”的疑心,也不至于最終出了一件舉國震驚的冤案。
但我們用現代人的眼光看,小白菜真的有錯嗎?
可能她真的有錯。
她錯就錯在,生在了一個視人權如無物、視女性如草芥的時代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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