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霍景初結婚的第五年,林靜嫻填寫的軍區家屬調查表忽然被打回。
電話那端說,霍景初的配偶不是她。
“林靜嫻小姐,您是不是搞錯了?我們這里查到您的婚姻狀態,是未婚。”
她愣了一下,以為聽錯了:“不可能,我和你們的霍團長五年前,在鎮上的民政局領的證。”
工作人員又查了一遍,聲音頓了頓:“霍團長配偶登記的是另一位女士,叫林錦云,你認識嗎?”
只聽耳邊“嗡”的一聲炸開,她的大腦一片空白。
林錦云,是她同父同母的親妹妹。
林靜嫻匆忙掛斷電話,胃里翻江倒海,強忍著惡心從抽屜里翻出那張結婚證。
她這才發現,結婚證上沒有鋼圈,是張假證。
原來,霍景初騙了她整整五年。
她的指尖死死扣住門框。胸腔翻涌劇痛。
眼淚漫過眼眶的剎那,她忽然劇烈咳嗽——
大口大口吐出鮮血。
她和霍景初青梅竹馬,從小一起在軍區大院長大。那時他還不是叱咤風云的霍團長,她也不是省衛生所最年輕的醫師。
霍景初總是騎著鳳凰牌自行車載她上學,載她放學,載她去供銷社買最時興的發夾。
林靜嫻生得白凈溫柔,巷子口有群小混混總是欺負她,穿著校服霍景初便沖在前面,和小混混打作一團。
她給他涂藥時,紅了眼眶:“你是不是傻?以為自己是武松嗎?一個打十個!”
少年嘴角帶著淤青,卻笑得肆意張揚:“誰讓他們堵你放學?欺負你就是不行。”
后來兩人如愿考上了大學,一個進了軍區,一個進了省衛生所。
二十三歲那年,霍景買下供銷社所有煙花,送給林靜嫻一場盛大的煙花宴。
煙花綻放的瞬間,他單膝跪地,將金戒指戴在她的無名指上。
那年的誓言比煙花還要絢爛:“我霍景初,此生只愛林靜嫻一人。”
可是天不遂人愿,求婚沒多久,霍景初就被牛車撞了,腰部以下癱瘓。
當得知霍景初癱瘓的原因是脊髓受損后,林靜嫻毫不猶豫向組織申請了為期三年的國外脊髓研究培訓,想要找到治病方法。
林靜嫻出國那天,霍景初推著輪椅將她攔下,雙眼通紅:
“三年期滿,無論你有沒有找到救治的方法,都一定要回來。”
“離開你,我會瘋的。”
林靜嫻知道他偏執的掌控欲,在霍景初額頭落下輕輕一吻:
“等我回來,我們一起去民政局領證。”
三年后,林靜嫻帶著研制出的新藥回來了。
新藥非常有效,經過半年的康復訓練,霍景初真的從輪椅站了起來。
霍景初也履行了他的諾言,帶著林靜嫻去民政局領證。
兩人在軍區大院擺了幾十桌好酒好菜,他當著所有民兵和鄉親發誓,這輩子只對她一人好。
那時她真的以為,自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
想到這,林靜嫻順著墻壁滑坐在地,雙手痙攣著捂住胸口。
曾經的海誓山盟變成碎玻璃渣,原來痛到極致,真的一滴眼淚也流不出。
車子開進軍區大院時,林靜嫻已經疼得喘不過氣。
剛想推門而進,就聽到屋子里傳來霍景初和兄弟們的對話。
“都說了多少次了,來我這里不許抽旱煙,靜嫻她對煙味很敏感,我六年的煙癮都戒了。”
“明白,我們霍團長就是寵妻。”兄弟笑著踩滅煙頭,話音一轉,“不過我就納悶了,團長你既然這么愛林靜嫻,為什么又要跟她妹妹領證?”
屋子里靜默了幾秒鐘。
接著,霍景初低沉的聲音響起:“靜嫻走的這三年,是錦云一直忙前忙后照顧我,一開始我只是把她當成跟靜嫻眉眼有幾分相像的替身,可時間久了,難免產生情感。”
“靜嫻可以享受我光明正大的愛,錦云只能在暗處,給個名分做補償,也不算過分。”
兄弟笑道:“那你不怕林靜嫻知道?她可是出了名的傲骨,要是知道自己被騙了這么多年,絕對寧死也不會再跟你。”
屋子里又陷入寂靜。
良久,霍景初壓低聲音,緩緩開口:“只要你我不說,她一輩子也不會知道。”
林靜嫻站在門口,心臟那地疼得幾乎要痙攣。
在來的路上,她還在想,這其中是不是有什誤會。
可當親耳聽到霍景初這些話,林靜嫻徹底崩潰,
原來她林靜嫻從來不是唯一。
三年的國外苦研,半生的青梅竹馬,像是一場笑話。
林靜嫻忽然笑了,眼淚大滴大滴砸落。
霍景初的兄弟有一句話說對了,她確實一身傲骨,認定的事絕不回頭。
于是,她轉身離開,向國外的醫藥研究小組申請下個月的出國培訓名額。
當初三年期滿,導師和同事都勸她繼續留在國外,才會有更好的發展前景,可是她為了給霍景初治病拒絕了。
如今想想,真是不值。
很快,她便得到了國外導師的回信。
“我已經給你訂好了機票,半個月后,波士頓機場不見不散。”
林靜嫻默默地將信封塞進口袋,深吸一口氣。
霍景初是軍長,身份特殊,組織上不可能允許他出國。
此一別,便是此生不復相見。林靜嫻回到家時,天已經黑了。
剛一進門,便看到餐桌上擺著一大鍋烏雞湯,里面還放滿了補身體的紅棗枸杞。
霍景初大步跨來,焦急地把她摟在懷里:
“我去衛生所找你,結果值班護士說你身體不舒服請假了,找了半天找不到你,可急死我了。”
“答應我,下次身體不舒服一定要跟我說,好嗎?”
林靜嫻看著霍景初的眼睛,那樣真摯,不像是假的。
她苦澀地笑了。
就是這樣真誠的目光,騙了她一年又一年。
霍景初夾了一筷子烏雞肉放在她的碗里,聲音像極了小時候他哄她吃藥那般輕柔:
“這是今早從供銷社買的,就這一只,讓我兄弟搶到了。”
“多吃點,你身子不好,補補身體。”
霍景初的動作是那么溫柔,有一瞬間,林靜嫻有些恍惚。
昨天在屋外聽到的那些話,會不會只是一場錯覺?
可是下一秒,林錦云蹦蹦跳跳進來,毫不避諱地用霍景初的筷子夾了一口肉。
“我大老遠就聞到香味了!景初,你做好吃的不叫我是吧?”
林靜嫻這才注意到,自從她從國外回來后,妹妹從來不叫霍景初姐夫,而是親昵地喚他景初。
從前她只覺得妹妹是小孩子脾性,不必計較那么多。
如今想來,這每一聲親昵的稱呼,都是妹妹在向她宣誓主權。
兩個最親近的人,就這么把她當成笑話耍得團團轉。
“就你嘴饞,還是小孩子性格。”霍景初毫不避諱地把自己喝過的雞湯放在林錦云面前,動作親昵熟練。
眼前的場景刺痛了她,曾經霍景初很多次這樣給她妹妹夾菜,當時她只以為是姐夫對妹妹的關心。
可現在來看,全都變了味。
林靜嫻感覺眼睛被扎得疼,便借口身體不適,回到房間。
霍景初只是簡單問了幾句,沒有阻攔。
門關上的瞬間,外面傳來霍景初和林錦云的歡聲笑語。
林靜嫻躺在床上,無聲的眼淚打濕繡花枕頭。
她想起多年前,霍景初也愛笑她是小孩子,親手給她剝蝦剝蟹,下雨天親自背她回家。
她記得三周年紀念日時,他特地驅車幾百里路,到國營商店給她買大白兔奶糖。
他小心翼翼剝開糖紙,將甜得發齁的奶糖放在她嘴里,說:“嫁給我,從此絕不讓你吃苦。”
可是此刻,林靜嫻喉嚨卻苦得發緊。
門外嬉鬧的聲音像針一樣扎進耳朵,淚眼模糊中,她迷迷瞪瞪睡著。
再次醒來時,林靜嫻發現自己身上蓋了一床新做的棉花被,霍景初正坐在床前,手里端著一碗紅糖水。
“你生理期來了,我趁你睡覺的時候,給你換了新的被褥和床單,都是在陽光下提前曬過的,很暖和。”
霍景初的聲音是那樣溫柔,恍惚間,林靜嫻以為回到了小時候青梅竹馬的那段時光。
可是下一秒,霍景初的目光忽然停頓在床頭那封信上。
“這是誰寄的信?”
林靜嫻心里猛然一震,那是導師給她的回信!
她急忙起身,想要阻攔。
可是晚了,霍景初已經先一步把信封打開。林靜嫻渾身血液凝固,心臟噗通噗通直跳。
一旦讓霍景初發現她想要出國,以他的偏執程度,她便再也走不了了。
就在霍景初準備接著打開折疊的信紙時,身后忽然傳來林錦云的聲音:
“景初,你不是答應陪我去供銷社買胭脂嗎?”
霍景初正在拆信的手微微一頓,接著把信放在床上,對林靜嫻抱歉地笑了笑:
“錦云這孩子真是被你這個做姐姐的慣得沒邊了,我要是不陪她去,她指定要鬧。”
文章后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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