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后，一個靜謐的夜晚，月光如水灑落在小院里。我同院的老鄉袁兵，帶著一絲凝重與回憶，緩緩向我講述了他們參戰第一天所經歷的那驚心動魄的一幕。

袁兵所在的部隊是我們師的 116 團。按照最初的作戰計劃，部隊本應在工兵部隊將浮橋架好之后，有序地從橋上渡河，這樣的安排能保障部隊快速且安全地抵達對岸，為后續的作戰行動爭取寶貴時間。然而，戰場上的形勢瞬息萬變，就在部隊即將執行原計劃時，上級突然下達了臨時改變任務的命令。于是，他們在我們這部分部隊成功過河之后，迅速組織起來，以乘舟的方式同時渡河。湍急的河水拍打著舟楫，戰士們在黑暗中緊握武器，眼神堅定，盡管任務臨時變更帶來了諸多不確定性，但他們沒有絲毫怨言，心中只有對完成任務的堅定信念。

他們此次的任務極為艱巨且關鍵。向前穿插，深入敵軍的縱深地帶，就如同在敵人的心臟部位插入一把利刃。他們要將越軍的防線分割開來，使敵人無法形成有效的整體作戰力量。一方面，防止敵人逃竄，讓那些妄圖逃脫懲罰的敵人無所遁形；另一方面，也要阻止敵人的增援部隊會合，切斷他們的后援，為我方大部隊的全面進攻創造有利條件。

那時，夜幕依舊籠罩著大地，天空中沒有一絲光亮，四周一片寂靜，只有偶爾傳來的蟲鳴聲打破夜的寧靜。正當他們借著夜色的掩護，小心翼翼地往前穿插時，前方隱隱約約出現了三個身影。憑借著豐富的作戰經驗和敏銳的觀察力，戰士們很快判斷出這是越軍。部隊的偵察兵和翻譯立刻反應過來，迅速迎了上去。他們腳步輕盈，動作敏捷，在黑暗中如同鬼魅一般。

這三個越軍似乎毫無防備，他們非常友好地和偵察兵與翻譯打招呼，可能是在這漆黑的夜里，誤把我方戰士當成了自己人。其中一個越軍甚至還笑著走上前來，向我方戰士借火點煙。他的臉上帶著放松的神情，絲毫沒有意識到危險已經悄然降臨。而我們的戰士們，心中早已有了周密的計劃，他們的目標是將這三個越軍全部活捉。活捉敵人不僅可以獲取重要的情報，還能對敵軍的士氣造成打擊。戰士們表面上不動聲色，裝作熱情地回應著越軍，暗中卻已做好了隨時行動的準備，眼神中透露出警惕與果斷，只等最佳時機的到來，將這三個越軍一舉擒獲。

在借火點煙的那一剎那，時間仿佛瞬間靜止，空氣也變得異常緊張。越軍的目光不經意間掃到了我方戰士那鮮艷的紅色領章，這一抹紅色在黑暗中格外刺眼，如同警報一般瞬間拉響了他們心中的危險信號。他們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眼神中充滿了恐懼與慌亂，毫不猶豫地丟掉手中剛點燃的香煙，仿佛那香煙是燙手的山芋。緊接著，他們如同驚弓之鳥一般，轉身拼命逃竄，腳步慌亂而急促，在夜色中留下一串凌亂的腳印。然而，他們的逃竄注定是徒勞的。我方戰士們反應迅速，訓練有素，他們早已嚴陣以待，手中的武器瞬間噴出火舌，密集的子彈如雨點般向逃竄的越軍射去。在強大的火力壓制下，這幾個越軍根本無處可逃，很快便被全部擊斃，倒在了冰冷的土地上。

當天，天空剛剛泛起魚肚白，微弱的光亮試圖穿透凌晨的薄霧。袁兵所在的全連在路邊暫時停下，戰士們的臉上帶著疲憊，但眼神中依然保持著警惕。他們需要在這里仔細選擇前進的道路，因為每一個選擇都可能關系到整個任務的成敗。就在這時，突然，一陣發動機的轟鳴聲打破了清晨的寧靜。一輛卡車趁著凌晨那如紗般的薄霧，如同鬼魅一般飛快地開了過來。那是一輛南斯拉夫產的布奇奇卡車，車身在霧氣中若隱若現。從車上的景象可以看出，這輛卡車承載著21多名越軍，他們的臉上寫滿了驚慌與急切，很明顯是準備向壩灑方向逃竄。他們以為在這薄霧的掩護下能夠順利逃脫，但命運卻跟他們開了一個殘酷的玩笑，他們與袁兵他們連隊不期而遇。

袁兵他們連隊的戰士們迅速反應過來，沒有絲毫猶豫，立刻展開了攻擊。槍聲瞬間在寂靜的清晨中響起，打破了薄霧的寧靜。戰士們憑借著出色的戰術配合和頑強的戰斗意志，向卡車上的越軍發起了猛烈的進攻。越軍在突如其來的攻擊下，頓時亂作一團，有的試圖拿起武器反抗，有的則驚慌失措地四處躲藏。但在我方戰士的強大火力面前，他們的抵抗顯得如此無力。經過一番激烈的戰斗，卡車上的21多名越軍被全部殲滅。而在這場戰斗中，袁兵他們連也付出了一定的代價，只犧牲了2人。其中一人是在公路上奮不顧身地用火箭筒射擊時，被越軍一輛失控的汽車直接撞上，不幸壯烈犧牲。他在生命的最后一刻，依然堅守著自己的崗位，為了戰斗的勝利，毫不猶豫地獻出了自己的生命。

他們繼續向前穿插，在凌晨那彌漫著霧氣的山林中艱難前行。山林中彌漫著一股緊張而神秘的氣息，每一步都充滿了未知的危險。然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在這看似平靜的穿插過程中，居然有越軍跟著他們的部隊一起跑。也許是在這朦朧的夜色和霧氣中，越軍迷失了方向，誤把我方部隊當成了自己人。直到距離近了，他們才突然意識到自己跑進了中國軍隊的隊伍。這時，他們的臉上露出了絕望的神情，有的試圖反抗，但很快就被我方戰士制服；有的則乖乖地束手就擒。對于這些誤打誤撞進入我方隊伍的越軍，我方戰士按照規定，要么將其擊斃，要么將其活捉。

當袁兵在給我講述他們的這些打遭遇戰的經歷時，我坐在一旁，靜靜地聽著，腦海中不斷浮現出那些激烈戰斗的場景。我一直在想，那個時候我們在干什么呢？為什么我們沒有聽到汽車的聲音呢？要知道，他們就在我們248高地的山腳下啊。后來仔細想想，其實那就是從我們前面撤下去的越軍。他們留下一部分兵力進行掩護，其余的則是想趁著夜色和薄霧的掩護逃竄。他們萬萬沒有想到，在昨晚看了一場電影放松警惕之后，就迎來了死亡的結局。我仿佛能想象到那些死去的越軍士兵在地獄里后悔的樣子，他們心里一定在不停地念叨著：真不該看那場電影呀！

可在那個戰火紛飛的時刻，有誰能顧得上周圍的情況呢？整個戰場就像一個巨大的熔爐，滿山遍野都是激烈的槍聲，到處都在進行著殘酷的戰斗。每一個戰士都全身心地投入到自己眼前的戰斗中，誰會有心思去注意別處的動靜呢？更別說在嘈雜的槍炮聲中，你還能聽到那微弱的汽車聲。從這里就可以看出，當時戰士們的心態是多么的緊張，神經時刻都繃得緊緊的，在現代軍事訓練理念的指引下，如果由我來帶兵，我會采用一系列創新且實用的訓練方法，以提升士兵們在復雜戰場環境中的應變能力和識別能力。

我要讓我們的士兵穿上對手的服裝，拿著對手的武器，先來一場別開生面的“時裝秀”，就如同趙本山小品里的“紅高粱模特隊”那樣。這可不是簡單的模仿表演，而是有著深刻的軍事意義。讓士兵們穿上敵軍的服裝，能讓他們從最直觀的角度去感受敵人的外在特征，體會不同服裝材質、款式在行動中的特點。拿著對手的武器，更是能讓他們熟悉敵人武器的重量、操作方式和性能特點。在這個“時裝秀”的過程中，士兵們要仔細觀察服裝的顏色搭配，因為不同的顏色在不同的環境中有著不同的偽裝效果；要辨認服裝上的軍銜標志，了解敵軍的等級制度和指揮體系；還要熟悉兵種的特殊標識，清楚不同兵種的職能和作戰特點。這樣全方位的了解，能讓士兵們在腦海中形成一個清晰的敵軍形象，為后續的訓練和實戰打下堅實的基礎。

接著，在訓練的演習中，我會讓假設敵也都按照敵軍的真實情況進行裝備和打扮。讓假設敵穿上與敵軍一模一樣的服裝，拿著相同的武器，模擬敵軍的戰術動作和作戰風格。這樣一來，士兵們在演習中就仿佛置身于真實的戰場環境中，與真正的敵人面對面交鋒。通過這種高強度、高仿真的訓練，士兵們識別對手的能力會得到極大的提高。當真正的戰斗打響后，他們就不至于遇到像之前袁兵他們遇到的那種情況而不知所措。他們能夠迅速準確地識別出敵人，做出正確的反應，提高作戰的效率和安全性。

然而，回想起當年的戰斗，情況卻截然不同。那個時候，沒有誰給下達明確的命令，要求去搜索和俘獲殘敵。一切行動都只能憑借分隊指揮員的經驗來判斷和決策。多半的基層指揮員都秉持著嚴格執行命令的原則，沒有上級明確下達搜剿的命令，他們決不會主動出擊。在戰場上，他們就像一群被上了發條的戰士，不顧一切地向前、向前！這種嚴格執行命令的態度，在一定程度上保證了部隊行動的統一性和紀律性，但也在某些情況下限制了部隊的靈活性和主動性。

到今天為止，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我依然沒有找到一些權威的資料來了解我們團當時第一天的目標是什么。有人建議我去找當年的團長，試圖從他那里了解我們第一天作戰的決心。但我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想法。且不說歲月的流逝是否讓他老人家已經記不清當年的具體情況，就算他還記得，對于現在的我來說又有什么實際的用處呢？我現在又不需要研究戰例，只是作為一個曾經的戰士，偶爾回憶起那段崢嶸歲月罷了。

當時，我們只知道第一天的任務就是奪取灘頭陣地。至于完成這個任務之后又該怎么辦，我們根本一無所知。起碼我作為一名普通的戰士是這樣的情況。在戰斗過程中，有很多情況讓我們感到困惑和無奈。就像那三個站在路邊的人，后來才知道他們是越軍，但在當時我們卻沒有識別出來。還有那些躲在山窩里自稱是村民的人，其實有很多都是越軍偽裝的。可我們在當時的情況下，只要他們一說是村民，我們就要對他們友善。這其實也是受到了共產黨愛老百姓這一優良傳統的影響。我們始終牢記著要保護人民群眾，不能輕易傷害無辜。但在那個復雜的戰場上，敵人常常利用我們的善良和對百姓的關愛進行偽裝和欺騙，讓我們在很多時候難以分辨真假。后來的部隊是否對這些人進行了甄別，我無從知曉。也許他們在后續的行動中采取了一些措施，但那段歷史已經漸漸模糊，成為了我們心中一段難以忘懷卻又充滿遺憾的回憶。

我們所有人皆無暇過多關注身邊所出現的一切，只能緊緊跟隨部隊向前挺進。在前進的征程中，一條小河驀然出現在我們眼前。這條河，正是我們在山上遙遙望見的那條清澈小河。河水并不深，恰好能沒至人的腰部。連長告知我們，此河名為“外斬河”。

小河之上，有一座木板橋，可供行人和板車通過。想來，這座橋應是附近村民為方便往來而修建的。當我們邁著堅定的步伐從橋上跨過小河時，映入眼簾的是那些被我們擊斃在河邊的越南士兵。他們之中，有的半截身子還浸在水中，有的則已完全被河水淹沒。這些越軍，大多是來不及從這座小橋上通過，妄圖直接從河里逃竄，才被我們果斷擊斃。他們妄圖走捷徑，卻不料因此丟掉了性命。倘若他們選擇繞路從橋上通過，或許還有逃脫的可能，畢竟在戰場上，速度越快，我們就越難以精準瞄準。

我深切地體悟到“快！”這個字于戰爭中的深刻含義。速度越快，越有機會逃生；速度越快，越能有效地消滅敵人；速度越快，越能在戰場上占據主動。正所謂“兵貴神速”，古人在兵書上早已闡明此理，我們定當遵循啊！我在心中不斷提醒著自己。望著那幾個因遭受我們火力追擊而斃命的越軍，他們趴在河邊上，永遠地停止了呼吸，再也無法挪動分毫，我著實為他們感到惋惜。

過河之后，我們向前行進不過幾百米，便接到了上級的通知。通知要求我們連隊在一個名為坡光村的村莊邊上作短暫停留，其目的在于讓我們補充水源。

水，作為生命之源，對于人體的重要性是不言而喻的。它參與了人體的新陳代謝、體溫調節等眾多生理過程，是維持人體正常運轉不可或缺的物質。然而，對于戰場上的士兵來說，水的意義遠非幾句簡單的話語所能說清。在戰場上，士兵們面臨著高強度的體力消耗、精神高度緊張以及惡劣的環境條件，水不僅僅是維持生命的必需品，更是他們戰斗力的重要保障。

雖然我們離開祖國僅僅才十多個小時，但在這短暫的時間里，每個士兵為了完成艱巨的作戰任務，在山地間快速行軍、進行激烈戰斗，體力消耗巨大。身上原本攜帶的那1公升多的水，此時已經所剩無幾。喉嚨干渴得仿佛要冒煙，每一次吞咽都伴隨著刺痛，嘴唇也干裂起皮。

此時，水源就在不遠處，那是一條清澈流動的小河，河水在陽光的照耀下閃爍著粼粼波光，水質看起來十分優良。我們的突然襲擊讓越軍還來不及對這寶貴的水源進行破壞，這不得不說指揮員的指令非常正確且具有前瞻性。其實，在過河的時候，很多人就已經有了去取水的想法。干渴的感覺如同烈火一般在心中燃燒，大家的目光不時地投向那清澈的河水。然而，在戰場上，紀律就是生命，沒有命令誰也不敢擅自行動。士兵們只能強忍著干渴，繼續跟隨部隊前進。

打水，并不是每個人都能去的。而是每班派出幾個人代勞。在平時，打水是再普通不過的行為，可能只是順手而為的小事。但此時，它卻變成了一種奢侈。人人都想去，因為這不僅僅意味著能好好地喝上一頓，緩解干渴的痛苦，還能用清涼的河水清洗那因緊張而緊繃的面部神經，讓自己稍微放松一下。我本來是可以去的，因為人數限制得并不嚴格。但我最終沒有去。不是我不想去，實在是我不愿看到剛才被我們擊斃的那幾具越軍尸體的慘狀。每當想起他們扭曲的身體、瞪大的雙眼，以及那被鮮血染紅的土地，我的內心就會涌起一陣復雜的情緒。畢竟，他們是被我們槍口里射出的子彈擊中的，生命在那一刻戛然而止。戰爭就是如此殘酷，它讓原本鮮活的生命瞬間消逝。

打水的同伴回來后，興致勃勃地向我們描述著那幾個小子被我們擊斃后的樣子。他們甚至還仔細地去看了越軍身上中了幾槍，還向我們比劃著中彈的部位。聽著他們的描述，我的心情有些沉重，但大家似乎并沒有太過在意。我們喝著從河里打來的水，似乎也沒有人在意河里有越軍的尸體。也許是因為大家實在是太渴了，干渴已經讓我們顧不上那么多。而且河水是流動的，它不停地奔騰著，仿佛在訴說著生命的不息。那清澈的河水，讓我們暫時忘卻了周圍的殘酷，只感覺到清涼的水順著喉嚨流下，滋潤著干涸的身體。

戰斗的硝煙漸漸散去，戰場上的喧囂也逐漸平息。大家橫七豎八地倒在越南農民的田地里，疲憊卻又帶著勝利的喜悅。這片田地原本應該是一片生機勃勃的景象，翠綠的莊稼在微風中輕輕搖曳，可如今卻被戰火摧殘得滿目瘡痍。戰士們身上沾滿了塵土和汗水，有的靠在田埂上，有的直接躺在松軟的土地上，臉上洋溢著滿足的神情，都在回味著剛才戰斗的勝利情景。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地談論著，聲音中充滿了興奮和激動。有人興奮地描述著自己在追擊射擊時的精彩瞬間，說自己如何精準地瞄準敵人，扣動扳機，看著敵人在自己的槍下倒下；有人則對戰友的出色表現贊不絕口，講述著戰友在戰斗中是如何勇猛無畏，沖鋒在前。那猛烈的追擊射擊讓大家都感到無比痛快，仿佛所有的疲憊和壓力都在這一刻得到了釋放。在他們眼中，這場戰斗的勝利就是對他們辛苦付出的最好回報，每一次射擊、每一次沖鋒都充滿了意義。

然而，在這片熱鬧的氛圍中，我卻顯得格格不入。那些熱烈的話題對我來說，已經產生不了絲毫興趣。一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籠罩著我，讓我對此無動于衷。我靜靜地坐在一旁，眼神有些空洞地望著遠方，思緒卻早已飄到了別處。

在我的腦海中，不斷浮現出戰斗中那一幕幕殘酷的畫面：敵人在槍聲中痛苦地倒下，鮮血染紅了土地；他們扭曲的面容、絕望的眼神，仿佛在訴說著生命的脆弱和戰爭的無情。至于哪一槍要了他們的命，這對我來說已經不重要了。反正我們把他們消滅了，這是戰爭的結果，也是我們的任務。但在這看似簡單的結果背后，是無數鮮活生命的消逝。每一個被消滅的敵人，曾經也有著自己的家庭、夢想和生活，可如今卻永遠地離開了這個世界。

我開始反思戰爭的意義，我們為了國家、為了使命而戰斗，可戰爭帶來的除了勝利，還有無盡的傷痛和死亡。那些失去親人的家庭，他們將如何承受這份痛苦？戰爭真的是解決問題的唯一方式嗎？這些問題在我心中不斷盤旋，讓我無法像其他戰友一樣沉浸在勝利的喜悅中。我知道，這場戰斗只是漫長戰爭中的一個小插曲，未來還會有更多的挑戰和犧牲等待著我們。而我，只能帶著這份復雜的心情，繼續面對未知的戰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