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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霄霄和逗逗在木工坊中打造出第一件作品——一面工具墻。
木工,作為一門傳統的手工藝,在中國有著悠久的歷史,也是中國傳統三行(即木工、木頭、木匠)之一。出于體力的要求,過去多是男性在從事木工行業,即便是有女性木匠,也較為少見。
不過,這個行業的性別限制開始逐漸淡化。兩個平均年齡剛過25歲的女孩霄霄和逗逗,最近便在安吉開了一家木工作坊,她們一邊做設計,一邊教課,非常“硬核”。兩個剛畢業不久的女生,是怎么想到開木工坊的呢?以下是創建者之一霄霄的講述。
撰文 |coralsky
編輯 | 晨仔
● 工坊里收納得井井有條的工具。
“這周工坊進入設備調試階段,信民的平刨機,是工坊唯二臺新機之一。經過微調后,運行穩定,刨削狀態順滑;壓刨這邊,維護清理時,發現皮帶老化嚴重,于是進行更換,也順手修好了這兩個壞掉的福馬輪,修正后的壓刨運行正常,也可以正式投入使用了……”
這是霄霄在vlog中對自己尋常一日的工作記錄。沒接觸過木工的人,可能不知道的是,在一間木工坊,不僅要接觸木料,還要和各種各樣的機器打交道。
這些重型機器,對于霄霄來說,可能是開木工坊要面對的最棘手問題。難的不是如何去操作它們,而是如何將這些重幾百斤的龐然大物安置到工坊里。
● 寬敞明亮、現代簡約風的工坊。
工坊在一個商業中心的四樓,物流卻只負責送到卸貨處為止,這就意味著她們要自己想辦法解決剩下一段距離的運送。
霄霄的父母聽說后,曾建議她們找幾個工人幫忙,但是考慮到機器都是分批到貨且送達時間不固定,找幫工既耗費時間也不經濟,所以霄霄和逗逗決定還是自己解決。
后來她們想了一個辦法,每當有機器快遞過來,就先測量好尺寸,用木料給它量身定做一個小推車,再用小型的手動液壓叉車,把它從五金店或者卸貨地點運到工坊。有時機器實在太大了,她們還要專門雇一臺電叉車來搬運。
一樓有一個臺階,所以霄霄和逗逗還不得不用木料做了一個斜坡,以便于把機器拖上去。就這樣,大大小小近十個重型機器,幾乎都是她們親手一件一件地搬運到工坊里。
● 為了搬運重型機器,霄霄和逗逗用木料做了一個斜面。
購買機器也比較花心思,在這一塊,逗逗比較有經驗。途徑主要是閑魚——霄霄解釋說,有一些木工玩家會在咸魚上設計一個專門的櫥窗以展示作品或者是自己改裝的機器,而當他們買了新機器之后,就會把舊機器掛上去出售。
平時,她們看到一些不錯的產品就會去和賣家溝通、聊天,就這樣認識了一些玩家,也從他們那里購買到了喜歡的機器。
入手的主要是日本的中古機,大約都有五六十歲的“年紀”,很重工,用料很扎實,很安全,在霄霄眼里“有一種特別的美感”。所以在價格上不僅不會便宜反而會貴一些。
● 閑魚上淘到的日本中古機器。
當這些機器進場之后,還要考量如何布局,這也是兩個人一點點商量推敲出來的。首先要考慮到機器擺放的秩序感,不僅要錯落有致,因為每個機器都有自己的集成,布局也要合理;另一方面也要照顧到自己日常的使用習慣去構畫動線,比如先用平刨,刨兩個面后再用壓刨,這樣做木工時就可以不用繞來繞去。
經過兩三個月的籌備,一個有著現代簡約風格的木工坊誕生了。四百多平方米的空間被劃分為手作區與機房,整潔有序,兩個區域之間又互不干擾。這幾天,霄霄和逗逗還自己動手做了一面工具墻,這也是兩人在木工坊制作的第一件木工作品,小型機器上墻之后,更是大大提升了視覺上的美感。
● 木坊里大小工具一應俱全,各種設備整整齊齊。
雖然工坊位于一個商業中心的四樓,但是它鬧中取靜,又有自己的風格,看上去像是一間個性化的獨立工作室。這里是安吉的杭垓鎮,位于安吉縣西部,距離縣城30公里,作為景點,這里比較小眾,通常是戶外愛好者會來這里爬山或徒步。
● 在安吉的日常生活。
但霄霄選擇這里有自己的理由,為了選址,她們在年初花了兩個月時間去了10個城市實地考察,看了數家手藝工坊、有了充分的比較才做出了決定。而為了開這間木工坊,她們從最開始有想法到最終落實花了一年半時間。
自從去年年底碩士畢業后霄霄就著手準備創業,她現在的每一步都走得很踏實,但是在讀碩期間,她也曾經歷過一段為期不短的職業選擇迷茫期。
霄霄是黑龍江伊春人,97年出生,本科在鄭州大學讀工業設計專業,畢業后又去了德國魏瑪包豪斯大學讀產品設計專業的碩士。
● 霄霄在海外讀書旅行的日子。
在大學時她就想做一名產品設計師,但是在研一快結束時,霄霄對未來就業產生了一些迷茫。為此她也經常和同學或朋友聊天,希望得有一些啟發——他們中間,有繼續讀博的,也有找工作或者想做獨立設計師的,但霄霄也無法確定哪一個方向更適合自己。
于是她做了一個比較大膽的決定,在學校的同意下,她申請了一個學期、為期半年的gap期。
在這個期間,霄霄先是去景德鎮學了制陶,然后又去長白山學習木工和大漆,主要是想看看自己到底對什么感興趣。這時是2023年下半年。
● 學大漆一個月,霄霄做的設計作品。
在長白山的木工坊里,霄霄收獲很大——雖然在讀碩時也能參與到一些需要動手的項目,但是在這里,可以更好地鍛煉獨立工作能力,也可以深入學習一些中國傳統的木工知識。
霄霄還遇到了教授木工課的逗逗,后來成為了她的創業伙伴。2017年底,大四的逗逗就已經學過木工了,在長白山教課時她不僅手藝好,也有過和朋友開木工坊的經驗,霄霄的木工就是跟逗逗學的。
逗逗也是學產品設計專業的,所以兩個人很有共同話題,而且霄霄發現兩個人的審美或理念方面都有很多相似之處,性格也互補,就這樣成為了很好的朋友。
●在長白山學木工的第二個月,霄霄做了自己的第一個作品——一個穿鞋凳。
● 在長白山學完木工后,霄霄做的白蠟木八音盒。
有一次兩個人一同做大漆的時候,霄霄靈光一閃,和逗逗提議說要么一塊開一間木工坊,兩人一拍即合。
這之后霄霄回到德國繼續讀研,兩個人也一直通過微信聊溝通開木工坊的事情。2024年底她回國之后,創業事宜也正式提上日程。
第一步,也是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選址,同時也為了觀察一些手藝工坊的運營模式,霄霄與逗逗做了一個長達兩個月的前期考察,并且從伊春,哈爾濱開始,途徑天津,威海,鄭州,洛陽,武漢,景德鎮,最后到安吉,走訪了十個城市。
● 為了開工坊,霄霄和逗逗走去了十個城市做考察。旅途中的霄霄。
這條路線中既包含霄霄本來就有有意向的城市,也有一些是因為她們相識的學長或手藝人在當地開了工作室或工坊,可以進一步了解運作的流程。最后在是朋友的推薦下,兩人選擇了安吉——這里自然環境很好,旅游業也發達,有一定數量的數字游民在此旅居,方方面面都符合她們的設想。
霄霄和逗逗為木工坊取名為“柿作工坊”,柿子寓意圓滿,對應的英文名kaki Studio 剛好朗朗上口,柿作諧音“試做”和“試坐”,寓意不管有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都大膽試做,也符合她們希望的未來家具設計的大方向。
目前工坊一切準備就緒,教學項目也已準備好。霄霄計劃以后一邊和逗逗教授木工課程,一邊自己做家具或木藝設計,也會嘗試做獨立品牌。
● 逗逗的作品很有自己的風格。
不過,兩個人也要面臨一個很現實的問題——何時可以盈利。霄霄認為,“對于這方面倒是沒有很擔心,也不會急于進入一個盈利模式,目前只要能滿足溫飽就可以了。之前做過一些調研,發現大家對這種可以做原創的手工藝還是很感興趣的,而且在疫情之后,人們也越來越想過慢生活了,做木工就是很好的一種方式。這些都讓我們有了信心”。
在霄霄也和逗逗看來,目前開工坊有點“零成本”創業的意思——雖然設備的投入不小,但是做木工本來就是她們都喜歡的事情,就算以后不做工坊了,機器也都可以繼續用來做設計,所以這個投入是值得的。
● 逗逗的的設計感椅子。
霄霄在父母那里也得到了支持。她形容說,“父母對我的想法一直都很支持,雖然開始也會驚訝于‘說好做設計怎么突然變成一個小木匠’了”,但是他們覺得年輕的時候有熱情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也跟我說,‘現在不去追求一下夢想要等到什么時候呢?就算不成功,也可以找一個工作重新開始’”,同時也在經濟上給到她有力的幫助。
霄霄覺得目前的工作選擇也變得更多樣化了,現在各個行業的就業選擇都趨向平等,并且無論是什么職業都可以做到很優秀,所以她覺得不管讀到怎樣的學歷,選擇木工或其他手工藝作為自己來的職業發展方向,都是沒問題的。
● 上一期工坊的木工課程接近尾聲時,霄霄為成員的作品拍照留念。
“大家當然是因為喜歡再去做手藝人的,然后不知不覺也成了一個反內卷的潮流。我覺得很多人現在就是‘follow your heart’,先去尋找、再從事一個自己真正感興趣的工作”。
隨著木工坊的一點點成型,霄霄每天的工作都很充實。她和逗逗沒有劃定工作日和休息日,最近更是經常一干就是一兩個星期,直到感覺疲憊了才會臨時休息一天。
她們也沒有做具體的職責分工,兩個人都是“身兼數職,有活就干”。通常是二人會一起討論解決方案,再一起動手做好。不過,逗逗更側重于原料、機器、教學,而霄霄會更多地做一些宣傳、公司事務流程方面的工作。
即使忙碌,霄霄也很享受做木工的快樂,“一塊平平無奇的木頭,按照自己的想法進行加工,最后變成生活中觸手可及的那么一個器物,或者說一個產品,不僅很有成就感,而且也是一個很療愈的過程”;而逗逗每次做木工更是會進入一種心流狀態。
● 工作中的逗逗。
在德國時,霄霄觀察到,身邊學木工的女生很多,她感覺未來國內學這門手藝的女生也會越來越多。在她看來,木工入門其實是比較簡單的,也是很適合女性的一門手藝——她們會花很多時間在打磨一個作品上,或者把一個東西做得非常精致,此外,她們也會更為遵守一些安全的操作規范規程,很好地保護自己。
不過,在實地考察的過程中,霄霄也發現,開手藝工坊的女生不在少數,像開木工坊這類比較重工的女性卻很少,所以當她在網上發布工坊的帖子時,很快就獲得了大量女性的關注,也有很多人留言咨詢如何來這里學習或體驗。目前,工坊第一期課程順利結束,有許多學員專程從外地趕來學習,霄霄和逗逗也覺得很感動。
● 木工課程的學員作品展示。
2025年對于霄霄來說,有一種從0到1的感覺——從讀研時就計劃開一家木工坊,到現在,可以說是夢想成真了。雖然還不知道未來運營會怎么樣,但是至少走出了第一步,霄霄也因此感覺欣慰。
● 霄霄的Vlog記錄。
本文作者: coralsky,前時尚雜志編輯,現蟄居魔都,寫過很多文字仍未覺厭倦,并對任何事物都持有好奇心。搖滾樂迷,日本文化控,展覽愛好者……煩惱是興趣太多時間太少。
本文配圖均由受訪者提供,版權屬于原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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