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媽的肝癌，晚期。”

林芳那天從醫院出來，鞋都沒穿穩，右腳踩空了臺階，人就那樣坐在門口的馬路牙子上，手機滑落地上，屏幕磕出一條裂縫。可她一動不動，呆坐著，直到天黑。

她媽，劉秀芬，五十七歲，一個社區食堂的包子師傅，二十年沒出過縣城，卻硬是靠著一雙巧手，把包子捏成了附近十里八村老百姓早晨的魂牽夢繞。

“早上吃倆包子，提神醒腦！”這是劉秀芬最常掛嘴邊的一句話。

三個月前，她開始喊胃疼。林芳勸她去醫院，她擺擺手，說就是油多了、餡咸了，沒事，歇歇就好。等她倒下送進醫院，腫瘤已經壓迫膽管，眼白發黃，全身浮腫。

沒幾天，整個人就脫了樣。

有人說，是包子惹的禍。但真的是嗎？包子，從來都不是罪魁禍首，只是成了“壞習慣”的遮羞布。

劉秀芬的早餐，從不變樣。早晨四點起床，和面、搟皮、調餡，六點準時出爐。忙完收拾一下，剩下的兩三個包子就是她的一天第一餐。有時候喝點豆漿，有時候配點咸菜。冬天冷了，她也會拿個鍋，炒點油條。

包子是她的事業，也是她最愛的“方便食品”。

但林芳從沒想過，這樣的早餐，是在慢慢掏空她母親的身體。

“你們天天吃這些東西，能不出事嗎？”主治醫生姓齊，是個五十出頭的老頭兒，說話沒什么遮攔，“你知道這餡里的肉隔了幾天？知道油放了幾遍？知道你媽這二十年吃了多少重復加熱的老湯？全是亞硝酸鹽。”

話是難聽，但也是事實。

劉秀芬家的冷藏柜里，林芳找到了那一大盆“祖傳肉餡”。表面泛著油光，里面夾著生姜末和幾絲綠蔥。那肉不是變質的顏色，卻也絕不新鮮。調味料重得幾乎能把死豬復活。

她忽然想起小時候，每次母親一邊包包子一邊訓她：“少吃零食，早上不吃飯一天都沒精神。”可從沒人問過，這“早餐”，到底合不合適。

齊醫生說，最差的早餐不是不吃，而是吃錯。特別是以下四種，看著熱乎、吃著過癮，其實是隱形殺手。

第一種，剩菜剩飯加熱吃，尤其是隔夜的綠葉菜。一鍋青菜炒肉絲，放一夜再吃，里面的硝酸鹽會轉化成致癌物質。劉秀芬常年省錢，昨天剩下的肉包子今天再熱，甚至還會冷凍幾天再復蒸，口感一點不差，可里面藏著多少次重復解凍的陷阱，沒人知道。

第二種，高溫反復炸制的油條。劉秀芬的油條攤子，生意紅火，但她常用的一口老油鍋，翻騰著黏膩的油泡，早就該報廢。反復使用的食用油，在高溫下會產生致癌的苯并芘等物質。這種毒，不是當下顯現，而是年年吃、月月積，最后沉在肝里、脾里，突然爆出來。

第三種，咸菜、腌制品當早餐配飯吃。那是上了年紀的人習慣的“傳統搭配”。劉秀芬年輕時窮，家里早餐就一個“咸蘿卜疙瘩”，一小塊都舍不得多吃。后來有了條件，家里依舊壇子不離手，腌黃瓜、老干媽、咸雞蛋，配著大米粥一頓吃下去。鈉超標不說，還藏著亞硝酸鹽。

第四種，來路不明的加工肉制品。火腿腸、肉松包、速凍水餃，看著方便，實則添加劑重、脂肪高，早上一根火腿腸，有時一個月的磷攝入量都超了好幾天。

可這些事，劉秀芬是不知道的，也不會信的。她認的是“家常”這兩個字。

林芳試圖在網上找答案，想給母親找個“救命稻草”。可太多的信息都像一根根稻草人：有人說是味精，有人說是微波爐，有人干脆說：“包子本身就是垃圾食品。”

她崩潰了。難道這么多年，媽每天起早貪黑包的，不是溫飽，不是生計，而是毒藥？

“芳啊，不怨你媽，她也不知道。”父親林國強的話如一桶冷水，從頭澆下。

劉秀芬住院第十天，林芳陪她一起看日出。那天早上，劉秀芬躺在病床上，嗓子發啞：“我這人啊，最有本事的就是包子，你說以后要沒人吃了，多可惜。”

林芳眼圈發紅，沒接話。她想起小時候母親說：“你爸脾氣不好，我一包包子，他就不鬧了。”那是她用來維系家的方式，是她唯一的自信。

她走了四十七天后，林芳關了食堂。有人說她傻，這生意好著呢，做得風生水起。但她不想再賣包子。

她改做輕食了，煮玉米、雜糧粥、現榨果汁、全麥雞胸三明治，每天只賣一百份，還明碼標價貼出原材料清單。起初沒人愿意買，都說貴、不頂餓、不合口。

她笑笑：“那就再餓會兒，別讓你媽走我媽的路。”

她用母親的老廚房改了店面，一角放著那口鐵鍋，沒有扔。每年七月，她都會擦一次，還貼張紙：“包子好吃，也要吃得明白。”

她不怨包子，但她希望所有人別再把“省事、便宜、傳統”當作借口。有些早餐，看著不起眼，背后卻可能是一生的代價。

癌癥不是天災，而是長年累月的小錯疊加。最差的早餐，不是“包子”這種食物本身，而是我們習慣性的忽略，懶得去問一句“這樣吃，對嗎？”

劉秀芬用一生告訴女兒什么叫“積食成病”，林芳想用下半生提醒更多人，“別拿命賭便利”。

故事說到這兒，沒有結局。

只是每個清晨，林芳門口的櫥窗里，多了一張告示：

“熱包子賣完了，但有營養早餐等你來。”

每一位母親的早餐桌上，都該放著健康和安全，而不是看不見的病因。愿下一個倒下的人，不再是你愛的那個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