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能想到,看完陳佩斯導演的《戲臺》之后,番茄君被啪啪打臉了,簡直是想象不到的精彩。
原以為陳佩斯闊別影壇二十多年,雖然在小品方面造詣頗深,但畢竟不是專業導演,很難執導演繹出頂尖的喜劇作品。
加之市面上的有些電影,為了吸引觀眾走進影院,或多或少都打著“喜劇”的旗號,導致這些年喜劇風評已壞,優秀作品幾乎絕跡。
可沒想到,無論在笑點、完成度還是鏡頭語言等等層面,《戲臺》都極為精致亮眼,以至于番茄君,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部電影,跟其他所有的喜劇作品,都不太一樣。
電影改編自同名話劇,這部陳佩斯的話劇,已經打磨了十年之久,在話劇舞臺上經歷了風風雨雨,評分高達9分。
成熟話劇改編的電影很少有撲街的,《夏洛特煩惱》就是典型。
而《戲臺》里,蘊含著陳佩斯這么多年來的喜劇思想,包含著他爐火純青的喜劇技藝。
番茄君觀影時,影院雖然不大,但觀眾人數眾多,隔幾分鐘就傳來笑聲,男女老少看得都十分開心,這也是《戲臺》好看的側面證明。
看完《戲臺》,仿佛看到了陳佩斯自己的故事,這么多年來,陳佩斯一直都在喜劇的路上堅守和堅持,原來已經71歲的他,還有這樣的執導水準和功力。
番茄君想說:它比當下大多數的喜劇電影都好笑好看,這部《戲臺》必將火遍全國。
今天,就讓番茄君跟大家一起,看看《戲臺》中的嬉笑怒罵,也品一品,陳佩斯在電影中喜劇哲思。
一、軍閥混戰,伙計一夜變明星,讓人忍俊不禁
《戲臺》的故事,設定在民國時期。
軍閥混戰,北京城天天易主,你方唱罷我登場成了人間常事,見怪不怪。
城外戰火連天,城內鶯歌燕舞。
著名戲曲藝術班五慶班,班主侯喜亭(陳佩斯 飾)帶著戲班去北京城演出。
這本是一樁尋常的商業演出,卻因為新進城的洪大帥(姜武 飾)而變得風波不斷。
洪大帥是唐山人,有個六姨太名叫思玥(徐卓兒 飾)。
思玥對五慶班的名角兒金嘯天(尹正 飾)情有獨鐘,搞得洪大帥很是不爽。
在北京城安頓下來后,洪大帥“微服出巡”,想要看看這金嘯天到底是什么人。
沒想到在戲班里,卻陰差陽錯見到了送包子的伙計大嗓兒(黃渤 飾)。
兩人都是唐山老鄉,一見面就談天說地,洪大帥以為大嗓兒是位民間隱藏高手,非要看他演霸王。
迫于壓力,侯喜亭和戲院吳經理只能趕鴨子上架,按洪大帥的要求,將大嗓兒推上了戲臺。
于是,一出啼笑皆非的鬧劇就此上演。
這個故事框架看似簡單,卻承載著豐富的內容層次。
電影開場便是一個無比荒誕的對比。
城墻上兩派軍閥正在對戰,可當英國人修建的火車經過時,雙方竟然停止交火,目送這龐然大物駛過。
在列強面前,軍閥們所謂的戰爭不過是兒戲,而普通老百姓的生死更是草芥。
這個對比,為全片定下了荒誕諷刺的基調。
故事的戲劇沖突主要圍繞“真假霸王”展開,各個角色魚貫入場,特色鮮明,性格豐富,一秒就立住了人物,把觀眾拉進了民國那個混亂且無序的社會中。
與當下主流喜劇電影的淺層搞笑不同,《戲臺》的觀感極為豐富。
前半段通過身份錯位、語言錯位、行為錯位制造密集笑點,觀眾在捧腹大笑中逐漸被帶入情境。
隨著沖突的升級,笑聲中開始夾雜著思考。
當事件失控,每個人都做著符合他們身份的抉擇——可這些抉擇里,有的適應人性,有的堅守規則,有的憑一時之快,有的卻讓人折服。
有笑點有逗趣,有荒誕有感動。
直到金嘯天和鳳小桐在戰火中佇立淡定唱戲的那一刻,電影的主題也不言自明。
《戲臺》的高,在于它不像其它喜劇電影,以網絡梗聚集笑點,以強價值加深立意。
而是跟陳佩斯的小品一樣,讓大家沉浸在故事中,以不自覺的發笑引出人物命運,以合理的故事結局提升主題立意。
所以我說,它是不同于以往任何喜劇的喜劇,是站上另一個層次的喜劇故事。
二、說人,評事,剖理,“三重諷刺”戳破了喜劇的天花板
《戲臺》并非那種大制作,整個故事發生在一個小小的戲園中。
但番茄君沒想到,陳佩斯有如此純熟的導演技藝。
電影故事推進一波又一波,高潮迭起,節奏明快且成熟,一直在推著觀眾往前走。
其起承轉合有大師風范,影院里的時間過得很快。
更讓人佩服的是,《戲臺》不僅能讓觀眾笑到前仰后合,也能通過一個故事,極盡諷刺之能事,將“喜劇”給人的后勁兒,發揮到極致。
三重諷刺,注定這部《戲臺》,將成為陳佩斯的代表作品,以后也必會經常被后人討論。
第一重,是說人。
《戲臺》最出色的地方在于對人物的塑造,每個角色都有著鮮明的性格特征和深刻的社會寓意。
這些人物不是簡單的符號,而是活生生的個體,他們的選擇和命運構成了一幅完整的社會圖景。
底層民眾的代表:是黃渤飾演的大嗓兒。
他不識字,也不識大體,工作是底層“外賣員”,每天靠送包子打零工為生,唯一的喜好就是聽戲,也算資深票友。
北京城的炮火連天,對他來說沒什么影響。
似乎誰來了都一樣,他只管自己的一畝三分地,逢人吹吹牛,送送貨,僅此而已。
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麻木,是那個時代普通民眾的普遍認知。
如果不是跟洪大帥是老鄉,且兩人的又一次偶遇,他的一生可能都沒什么波瀾。
他們不知道的是,一旦有強權介入生活,生命將如草芥般廉價。
大嗓兒的經歷,也是戰亂年代最為普遍的眾生相。
中產的代表有很多:以班主侯喜亭,名角金嘯天和鳳小桐為代表。
陳佩斯飾演的侯班主是全片最復雜也最具代表性的角色。他是五慶班的靈魂人物,既要對內管理戲班事務,又要對外處理各種關系。
片中有個細節特別生動,無論走到哪里,侯班主手中都端著一把精致的小茶壺。
這不僅體現了他的生活品味,更象征著他對傳統文化的眷戀和對身份地位的堅持。
戲班內部,侯班主展現出的是老江湖的圓滑和權威。
當金嘯天因為感情問題無法登臺時,他沒有嚴厲斥責,而是耐心等待。
甚至縱容金嘯天因為感情誤事,因為在他看來,藝術家的小毛病可以容忍,但演出絕不能出差錯。
但當面對洪大帥這樣的強權時,侯班主的另一面暴露無遺。
他不得不一次次彎腰鞠躬,不得不違心地稱贊大嗓兒的蹩腳演出,不得不考慮篡改經典劇目。
片中有一場戲頗為深刻,也十分辛酸。
當洪大帥要求改戲時,侯班主一邊答應著,一邊偷偷看向供奉的祖師爺。
那種內心的掙扎和無奈,讓我們看到了一個老派守舊者對改變的違心,也看到一個圓滑的處事者對現實的理解。
他以為自己很聰明,能夠在各種勢力間游刃有余,但實際上也只是權力游戲中的棋子。
當洪大帥落敗逃跑時,他以為危機解除,卻不知道藍大帥已經進城,新一輪的折騰即將開始。
這種宿命的輪回,正是那個時代知識分子和藝術工作者的真實寫照。
不同于侯班主,《戲臺》中的兩位名角,卻讓人眼前一亮。
一位是余少群飾演的男旦鳳小桐。
鳳小桐雖然有點作,有點內心深處的優越感和角兒脾氣。
但他對藝術的堅持和操守,卻是真心的。
他雖然生活優渥,但他并非商人,也并非逢迎者,而是一個有操守有底線的演員。
與伙計配戲時,他有自己內心的掙扎;被強迫改戲時,他有明顯的人物弧光。
看著臺下一種男女老幼的面孔,看著那些平日里配合自己的五慶班成員,那種對底層民眾生命的關懷,讓番茄君頗為感動。
而整部電影里,唯一一句對強權的反抗和吐槽,就是從這個人嘴里說出來的。
那句經典國罵,讓觀眾對鳳小桐好感頗深。
另一位是尹正飾演的金嘯天。
金嘯天的狀態,太符合那時的巨星了。
他抽大煙,私生活不檢點,卻有極高的藝術造詣。
他被眾星拱月,被萬人追慕,卻對意中人情有獨鐘。
他孤僻,乖戾,卻有極高的藝術品格。
明知道堅持不改戲會危及到自己生命,但面對洪大帥的槍口,他依舊堅守本心,不懼威脅。
那怒目圓睜的楚霸王,是金嘯天品質的具象化呈現,以至于他感染了侯班主,讓他也選擇到了正確的陣營中。
他們是《戲臺》里最有操守的兩個人。
最后強權的代表:自然是姜武飾演的洪大帥。
這個角色很有寓意和深度。
自古以來,強權都是遠離民眾的,但洪大帥偏偏不同。
他起于灤縣,與大嗓兒是老鄉。
雖然大嗓兒罵他,踢他屁股,但他都欣然接受,甚至樂在其中。
某種程度上講,他沒文化,沒素養的“粗鄙”,反而讓他有融入普通百姓的一面。
但這也是他成為強權者的局限。
因為沒有修養,所以做事全憑一己好惡,動輒就要掏槍干人,搞得下面人人自危;明明聽不懂戲卻要裝懂,還要以自己的意志支配一切,包括藝術作品。
他想要用暴力改變世界,讓所有規則都順應自己,這也是民國時期軍閥們的通病。
可破壞規矩,必不得民心;不得民心,必失了天下,這也為后來他被藍大帥趕走埋下了伏筆。
可之后的藍大帥,最終不也還是這樣的人么。
《戲臺》對人物的刻畫,深刻且嚴謹,有戲謔,卻也真實,這也讓它在后面兩重諷刺上,打下了基礎。
第二重,是評事。
電影通過一系列看似荒誕的事件,深刻揭示了那個時代的社會現實,這些事件環環相扣,層層遞進,最終構成了一個完整的諷刺體系。
洪大帥強行要求修改《霸王別姬》結局的情節,是全片最直接的諷刺,暴露了權力者對歷史和藝術的無知,反映的是強權對文化的粗暴踐踏。
那句振聾發聵的“不改就斃了”,更是赤裸裸的暴力邏輯,讓藝術徹底淪為權力的附庸。
似乎在槍口面前,什么藝術標準、什么文化傳承,都變得微不足道。
這一切帶來的是禮崩樂壞,是文化空間的混亂和失序。
德祥大戲院本來是個純粹的藝術空間,但各種權力關系的介入讓它變得復雜無比。
原有的秩序被打破,強制退票,更換主角,修改內容……
所謂藝術的價值標準被完全顛倒,原本應該由藝術水準決定的事情,現在要由權力關系決定;原本應該尊重觀眾的事情,現在要看權貴的臉色。
被強推上臺的大嗓兒,就是這種粗暴干預的具象化呈現。
當他穿著不合身的戲服,拿著不合適的道具登臺時,像不像一個提線木偶?
在強權者手中,不僅歷史,就連藝術,也成了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不是嗎?
第三重,是剖理。
《戲臺》看似在說藝術,實際在說人性、說社會、說歷史。
它用一個具體而微的故事,映射出整個時代的精神狀況。
一方面,它探討的是藝術與權力的關系問題。
在理想狀態下,藝術應該是獨立的,它有自己的標準和價值體系。
但在現實中,藝術往往要依附于某種權力才能生存,這就產生了永恒的矛盾。
侯喜亭努力試圖在堅持與妥協之間尋找平衡,卻最終失敗。
藝術工作者在強權面前永遠有著兩難困境,這種困境不僅存在于那個特定的歷史時期,在任何時代都有其現實意義。
另一方面,是傳統文化的傳承危機。
《霸王別姬》作為京劇經典,在片中代表的,是傳統文化的載體。
當洪大帥要求修改劇本時,實際上是在要求修改文化傳統。
而侯班主被迫答應改戲時,轉身看向的祖師爺,其實就是傳統規矩和文化的精神外現。
只可惜,這種精神只能讓人供奉,自身不過是“泥菩薩”。
真正守護文化財富的,還是鳳小桐金嘯天這樣,愿意用鮮血書寫文化尊嚴的純粹的人。
可笑的是,自以為用槍桿子掌控一切的洪大帥,終究也不過是歷史的一部分。
當藍大帥進城時,他同樣落荒而逃,成為被歷史拋棄的人。
這種歷史的輪回,既是對權力者的嘲諷,也是對歷史規律的揭示。
三、陳佩斯不減當年,姜武粗中有細,黃渤重回“牛二”封神了
之所以能從《戲臺》里看到這一切,與演員們的表演有很大關系。
不得不說,陳佩斯雖然已經71歲,但在演技層面,依舊吊打一切。
侯喜亭是個復雜的角色,是片中姿態轉換最多、也最難演,可陳佩斯很好完成了這個人物。
在戲班內部的威嚴,在權貴面前的謙卑,以及改戲時內心深處的掙扎。
陳佩斯通過細微的表演變化,將這種復雜性展現得淋漓盡致。
更難得的是,陳佩斯在表演中始終保持著一種分寸感。他沒有刻意煽情,也沒有過度夸張,而是用一種克制的方式來表達角色的情感。
當他最后聽到金嘯天唱出原汁原味的《霸王別姬》時,那句“老祖宗留下的東西,真地道?。 ?/p>
說得既欣慰又無奈,既驕傲又悲傷,一句話包含了太多的情感層次。
另外,姜武的表演也可圈可點。
他既是暴君,也是票友;既殘暴無情,也天真單純。
這種矛盾統一的特質,通過姜武的表演得到了完美體現。
最精彩的是他與大嗓兒初次見面的那場戲。
當這個大老粗聽到老鄉口音時,立刻放下了大帥的架子,像個普通人一樣與大嗓兒攀談。
姜武把這種身份轉換表演得非常自然,既保持了角色的威嚴,又展現了他內心的孤獨和對家鄉的懷念。
洪大帥對戲曲的理解雖然粗淺,但感情是真摯的。
當他說“我揍(就)喜歡聽楚霸王啊!知不道啊!”時,那種孩子般的任性和固執,簡直活靈活現。
最讓人驚喜的,要數黃渤了。
黃渤終于回歸了自己最擅長的草根角色,大嗓兒。
這個角色看似簡單,實際上承擔著重要的戲劇功能——他是整個荒誕事件的導火索,也是觀眾情感的寄托點。
黃渤對這個角色的把握非常準確,大嗓兒是一個底層勞動者,但他有自己的愛好和追求,那就是聽戲。
通過一口蹩腳的唐山方言和粗放的肢體動作,黃渤將這個角色的草根氣質表現得入木三分。
尤其看到鳳老板的表情,以及跟大帥打趣逗悶子的場景時,讓人樂不可支,我們熟悉的那個黃渤,仿佛又回來了。
除此之外,余少群的鳳老板,尹正的金嘯天,楊皓宇的吳經理,是《戲臺》里正兒八經的“四梁八柱”,十分堅挺。
陳佩斯選角眼光的獨到,也可見一斑。
縱觀整部《戲臺》,其實從中能看到,陳佩斯對喜劇的孤獨堅守,以及他對文化藝術的赤子之心。
話劇改編電影,本身就證明著傳統藝術形式的生命力。
而在《戲臺》中,陳佩斯不討巧,不走捷徑,不找明星,不堆段子。
他在一板一眼講述一個故事,塑造一堆人物,說明一個道理,傳承一種文化。
這樣的喜劇,才是高級;這樣的人,才更純粹。
這樣的電影,值得每一個熱愛電影、熱愛生活、熱愛文化的觀眾細細品味。
無論時代如何變遷,總有一些東西是不能改變的,總有一些價值是值得堅持的,總有一些聲音是應該被聽到的。
正如片中的那句話:“老祖宗留下的東西,真地道啊!”
(電影爛番茄編輯部:淼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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