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丨曹旭
一
樹上新鮮的桃子是有鋒芒的。偷桃的夏天沒有藍天,沒有風,也忘記的酷暑,只記得有稀薄的果樹之蔭。尚未成熟的卻也是活潑的桃子,就只能擁擠著扎在褲腰之上破汗衫里面,緊貼著肚皮。桃子是什么時候擁擠進肚皮上的?青澀的桃子是什么味道,仿佛都已經忘記,只是每逢夏季見它,會像孩子一樣想起沾滿鋒芒的肚皮,以及針兒一樣的刺激。他種刺激二十幾年不會走開。
桃子的顏色是陽光的溫室里,葉片一片又一片地覆蓋著,要孕育成熟的果實。夜晚來臨的時候,她也就睡著了。到了一些白天又百個白晝之際,她成熟了,顏色紅得變成了她,便被一雙雙手摘下來,擁擠著拖去到城市,撲打去渾身的鋒芒,被一個孩子或誰的牙齒咬破。她悲傷涕零,濺得人滿手的淚水,她哭泣著卻堅定的守護著自己,希望自己的命運會有改觀,再運回到鄉下的風光里,高大的山上,還有更遠的希望,自生自滅。不幸,眾多的桃子有著同樣的命運,成為一具死去的尸核,又干又瘦。鋒芒沒有保護她,都是那顏色鬧的,都是那陽光和綠意的陰謀,始亂終棄。
本來我的桃子是應該有著特別的旅行的。她是如霞般艷紅,如花般飄甜,如天之瓊漿玉液。但是她竟然因為各種“筆寫”的墮落,傳說之間,而滑入滾滾桃車之中,與萬桃為伍。想一想,她有不同凡響的精神,只因某點某點的疏忽而重蹈了舊運。此生不復,那該是何等的寂寞,又是怎樣的孤獨呢?她企圖從眾桃中跳躍出來,卻被緊張的逼于黑暗,呼吸都不能夠。即是色味美麗的,終于被發現,放置顯眼矚目、祭品或司儀一般的位置上,最終仍是被挑入一只尋常的籃子里面,又或者被薄如紗密無縫的塑料袋拎走。難料世界是怎樣一前一后的搖蕩。
只有孩子們記得他,不朽一樣,因為孩子們記住他(年輕時,當然的他)的鋒芒,記得那些瘋狂的盜竊一樣神秘的季節,因為他來錯了地方,他本處山林,與猴群為鄰,只有在那里,他才可以旺盛地豐滿自己,歡快地把淚水灑在野外的那些毛發上,跟那些手爪隨臂一揚,去了,又回到山谷的溫暖而潮濕的土地里,在清風之中入土,在秋季來臨的時候,拿過一片又一片溫暖的被葉覆蓋住自己,睡一個甜甜的好覺,做關于春天的綠色的夢,用一個季節。
二
孩子的世界當然與神秘相通,孩子看到天使站在窗口,天使在陰霾中飛舞,孩子讓他的父親抱著到陽臺,看到天空,目光蓮花一般圣潔,神情卻又端莊。在夢中還有什么我不知的對話和交談?中外古人皆信,孩子是神圣灑于人間的精靈,就像父親注視著沉睡的或者陳述的兒子的目光,像黑夜一樣安靜而充滿了奇異,那種注視是一個萬年不測的詰問,是一種莫大的自慰,是看到另外的自己,怎樣的從我走出去;在我的周圍吸取著我滿嘴的蓮花的清香,呼吸著我的目光的記憶一樣悠長的溫情。我看到自己在小小的房間,瘋癲一樣重復著一句話,瘋癲一樣在聯想中精靈一樣飛舞。我抱住自己到涼臺上,指著一個方向說,太陽從東邊升起,在那邊降落,于是黑暗來臨。
孩子拿著一根彎曲的塑料棍子放在我的脖頸上說,抬起頭來讓我看看。當另一些因為失去了自己而在樓梯間尖叫的時候,我知道寄予在那些嬌小軀體中的天使正在離去,精靈不再飛舞,清澈的瞳仁開始像老人一樣渾濁。委此,我沉默了,為那些孩子而惋惜。他們與神秘已經分離。他們死去,不是精靈離開了他們的天空,而是神靈撤走了自己,不得不放逐他們,讓他們在灰塵中,沒有清水可洗,在尖叫中,沒有父母可知。
讓我的孩子一個人陶醉在自己編織的世界里,去和神靈交談,讓我的孩子站在窗口,和神靈對話,仿佛胡言亂語。這個時候風就吹來了,從窗口的外面一絲一縷的撫摸;這個時候夜就降臨了,從宇宙的內部出發,把星系緩緩的旋轉,盆中的小草蘇醒啊,要在明晨到來的時候,破土而出,看一看交談對話的神靈。我像風一樣撫摸著我的孩子,我像夜一樣把孩子悠轉過來,聽著他終于對整個天空中說,星星并沒有缺少。
孩子以李贄的神態出現的時候,人們忘記了他;孩子以曹雪芹的辛酸出現的時候,人們忘卻了他。當我走在人群之中,我不是一個孩子,因為我們已經真的不再是孩子,所以可以莽撞似的勇敢的忘卻,可以自視桃子一樣紅了臉頰,成熟的散發著香甜,那氣息是腐爛之前的味道。
☆ 本文作者簡介:曹旭,河南省許昌市魏都區教師進修學校干部,筆名陳草旭變,近年來有數百篇散文、小說見散文在線、紅袖添香、古榕樹下、凱迪社區等文學網站,合著有人物傳記《那年的燭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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編輯:易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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