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從歷史中吸取的唯一教訓，就是從不吸取任何教訓。

血管里流著鉛，水管里流著臭。

2025年7月，甘肅天水和浙江杭州接連被兩起公共衛生事件推上風口浪尖。天水市麥積區褐石培心幼兒園，200多名幼兒因食用含鉛顏料的“三色棗發糕”和“玉米腸卷”，血鉛超標，部分孩子甚至出現“鉛線”牙齦，疑似慢性鉛中毒。

另一邊，杭州余杭區居民打開水龍頭，迎來的不是清澈自來水，而是一股濃烈的“糞臭味”，直把杭州作“便”州。

這兩件事，看似八竿子打不著，卻都砸在公眾的信任底線上。

7月19日，杭州市余杭區政府發布情況通報稱，已初步查明導致異味的為特定自然氣候條件下藻類厭氧降解產生的硫醚類物質，具體原因正在進一步溯源調查中，有關結果將及時公布。此前，網上有謠言稱自來水發臭是因為有人將糞水管接入自來水管，警方已依法查處。

7月20日，甘肅省委省政府調查組對天水市麥積區褐石培心幼兒園幼兒血鉛異常問題進行通報：幼兒園為提高招生吸引力，購買顏料添加到食品中，涉嫌生產有毒、有害食品罪，6人被批捕。甘肅省紀委監委針對褐石培心幼兒園幼兒血鉛異常、省疾控中心血鉛檢測數據嚴重失真、天水市第二人民醫院違規修改血鉛檢驗數據問題及原因，17人被立案審查調查，10人被立案問責。

讓人扎心的是，這不是天水和杭州第一次攤上這種事。翻開兩地的“舊賬”，類似的公共衛生危機早就發生過。隨著官方調查的一錘定音，圍繞兩件事的雜音漸消。但是，事情不能就此結束。前事不忘，后事之師，如果不能吸取前車之鑒，類似的公共衛生事件恐難以杜絕。

天水“血”的教訓，杭州“水”的污染，不能再“循環”了。

一、歷史舊賬：天水與杭州的“前科”

天水血鉛事件并非孤例。

2006年，天水市麥積區甘泉鎮吳家河村，村民發現孩子臉色發黃、厭食。起初，蘭州醫學微量研究所檢測53個孩子，全部血鉛超標。地方政府卻不承認，堅稱檢測“沒權威”，轉而委托天水市疾控中心尿檢，結果“49人正常，僅1人臨界”。村民不信，帶著200多人遠赴西安市中心醫院，檢測結果觸目驚心：211人血鉛超標，68人確診鉛中毒。罪魁禍首指向附近的鉛鋅礦冶煉廠，廢水廢渣污染了水源和土壤。最終，迫于壓力，地方政府承認問題，礦廠被關停。

2025年，劇本再次重演。家長發現孩子身體異常，有兒童被檢測出血鉛中毒，但官方通報卻輕描淡寫，甚至告訴家長，檢測結果正常。不相信天水當地相關部門的家長，像19年前一樣，帶著孩子到西安檢測。幼兒園兒童血鉛超標的真相最終被揭開。

杭州的自來水，也不是第一次讓居民捏著鼻子。

2013年，杭州居民集中投訴自來水“塑料味”事件。2014年初，官方調查才認定引起異味的主要物質是鄰叔丁基苯酚，10家涉及該類物質的企業均被要求采取停產停排等控制性措施。

2020年7月，杭州西湖區三壩村1600多戶居民發現自來水渾濁，散發刺鼻氣味，后查明是垃圾處理站的污水管道錯接到自來水管。

這些事件無一例外指向一個問題：杭州的水務系統，總是等到出了問題才開始“補課”。

天水和杭州的“前科”有著驚人的相似性。都是監管失靈：天水2006年冶煉廠污染和2025年幼兒園食品問題，都暴露出監管部門的“睜眼瞎”。杭州2020年管道錯接和2025年“糞水味”，同樣指向水務管理的低效。

都是檢測結果引起爭議：天水兩次事件中，家長都因本地檢測“正常”而跨省求證；杭州兩次事件中，官方的“水質合格”說辭都被居民質疑為“掩耳盜鈴”。

“天水鉛中毒，杭州喝糞水”，網友用調侃表達不滿。 這些“舊賬”說明，公共衛生危機不是偶然，而是系統性問題的反復暴露。天水和杭州的“前科”，像一面面鏡子，照出了監管漏洞，也折射了信任崩塌。

二、公共衛生：監管要對人民負責

天水和杭州的事件，監管部門都是“事后諸葛亮”。天水幼兒園用含鉛顏料做食品，看起來像是幼兒園個別人的愚蠢，雖然看起來蠢人比壞人更危險，但相關部門對幼兒園的食品監管呢，那么長時間為何監管部門沒有發現？杭州自來水異味，官方直到居民投訴才啟動檢測。這種“出了事才管”的模式，注定讓問題防不勝防。

兩地事件中，檢測結果的爭議是公眾憤怒的導火索。天水家長發現本地血鉛檢測“正常”，卻在西安、上海確診鉛中毒。杭州自來水事件中，市民多次反映“臭味直沖天靈蓋”，做飯、洗澡嚴重受到影響。7月16日，杭州余杭水務控股集團發布通報，“水質恢復正常”。7月17日，有市民用洗臉巾將水龍頭包起來。放水不到一分鐘，可以看到變成淺褐色，放水半小時，成了深褐色。同樣是7月17日，余杭水務控股集團有限公司發布公告：經檢測，仁和街道、良渚街道的水質已經恢復，用戶可以正常使用。一天后的7月18日，有市民反映仍是“黃水”。

官方通報與公眾切身感受完全不同，信任自然崩塌。

最讓人無奈的是，歷史教訓似乎從未被真正吸取。天水2006年的血鉛事件后，監管并未明顯改善，2025年悲劇兩次發生；杭州此前兩次發生自來水異味事件，此次再次變“異”，相關部門難辭其咎。

與其事后追責，不如事前預防。天水的食品安全需要從源頭抓起，原料采購、加工環節必須有嚴格審核，幼兒園這樣的敏感場所更應重點監控。杭州的水務管理則需升級老舊管道，完善水源保護和實時監測。監管部門得從“消防隊”變成“安全員”，把問題掐滅在萌芽狀態。

公共衛生，事關公眾，監管部門應該站在對人民負責的高度，杜絕類似事件發生。

讓食物無毒，讓水質干凈，不應是奢望，而應是底線。